“弈禾来得如此仓促,太过明显。唯身份地位尊贵之人,才会无惧他人怀疑。白霄,倾玖。”叶子欢语气冷了几分,似已明了。
“我观那俩孩子也是良善之人,未必有心做渡界的眼线。许是被蒙蔽诓骗也未可知,或是无意间被人附有监察通传之物。”灰衣人略想了想,语气平稳和缓。
“我会仔细观察,再视情况行动。”叶子欢闻言轻点了点头,正色说道。
“你做事一向不必我操心,我只操心你…”灰衣人话说一半,忽伸手抓住了叶子欢的手腕,三指精准搭上了脉搏。
叶子欢看了眼自己手腕,眸色波澜不惊,只眉间凝上一分沉重之色。
少顷,灰衣人缓缓放开了诊脉的手指,又并指搭上叶子欢的脖颈之侧,指尖白光一闪,一条青紫色的经脉骤然显现。
那青紫经脉有缓慢生长之势,已逼近叶子欢的下颌位置。
灰衣人似轻叹了一声,收回了手指,那条青紫经脉也瞬间从叶子欢的脖颈上消失。
“需大动法力真气的事,还是少为得好。”灰衣人负手面对着叶子欢,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
“呵,早已是这般模样了。只要能得偿所愿,早晚几百年、几千年亦或几万年,对我而言,没什么区别。”叶子欢怅然一笑。
“一直以来,我尽力寻找挽救之法,可惜,希望渺茫。有些事,也许只能看机缘了。”灰衣人叹然道。
“前辈,我,还有多久?”叶子欢的语气沉重了几分。
“不足一千年。”灰衣人沉声道。
“足够了。”叶子欢微微一笑,眸中一片毅然厉色。
“不…”灰衣人缓缓开口:“这只是理想中的最好状态,即你从此只能用一成法力。”
叶子欢闻言微怔了一下,眸色黯了几分,看向了灰衣人。
“随着五行灵引的齐聚、思无邪的出现,你我之事,将愈加困难和激烈,你必然会愈加频繁地大动法力真气…”灰衣人语气沉重地缓缓说道。
“若如此,还有多久?”叶子欢悄然拽紧了长袖中的手,沉声问道。
“长则三五十年,短则三年五载…”灰衣人略一沉吟,语气愈加沉重。
叶子欢眸色一黯,一脸凝重之色,思索片刻,缓缓将目光落在了床上的清溪月身上。
“我有种药,可以让她忘记些东西。你就此收手、不问世事,带上她一起,好好过完剩下的一千年吧。”灰衣人说着翻掌变出一兰花纹玉瓶,递到了叶子欢身前。
叶子欢看着那兰花纹的玉瓶,眸中思量变换,默然无言。
“以往劝你,你皆心志决绝、一意孤行。但这次,是我最后一次劝你,也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了。”灰衣人柔声相劝。
“我一路走来,怎能半途而废…”叶子欢幽然开口,眸底交杂着仇恨、不甘,以及少许的犹豫。
“思无邪之事,还有我在。”灰衣人继续劝说,手中的兰花纹玉瓶又向叶子欢递进了几分。
“不,那不一样。”叶子欢忽转过身去,背对着灰衣人,双手抓紧了身前的四方木桌,整张桌子发出阵阵稀碎破裂的声响。
“你要的不只是一个结果,更是一个过程。”灰衣人缓缓垂下了手,有些了然道。
“我要亲手,去达成所愿。”叶子欢语气毅然,正面承认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语音刚落,他双手中抓住的那四方桌,忽起一声脆响,立时裂碎掉落,变成了一堆细渣。
“若我问她,是否会有所不同?”灰衣人缓缓走到床前,看着昏睡中的清溪月,若有所思道。
叶子欢闻言眸色一动,立时转过身来,几步跨到了床前。
“前辈,你我之事,她只是个恰巧和我们目标一致的局外人。”叶子欢看向灰衣人,意有所指道。
“放心,你我之事,我不会告诉她。”灰衣人淡然道。
叶子欢闻言暗松了口气,再看向清溪月的眼中,满是温柔、心疼、而又不舍和凝重。
“你已有了牵挂之人。”灰衣人直言。
“我也多了个,亲手达成所愿的理由。”叶子欢沉声道。
“今日我说的话,你还是再仔细衡量衡量吧。对你来说,剩下的时间越长,也许挽救的可能越大。”灰衣人说罢,将手中那兰花纹玉瓶放在了床头。
“这药,你还是拿着吧。有朝一日,你或能用上。无论是让她忘记仇恨,还是,忘记你。”灰衣人怅然说罢,身上白光一闪,转瞬消失。
叶子欢沉默地看向那兰花纹玉瓶,眸中思量纠结良久,缓缓伸出手来,将其收入了袖中。
随后,他拂衣坐在床下榻阶上,头挨上竹制的床柱,微微偏头,眼前便是清溪月的安静睡颜。
“阿清,归墟之中,我曾说过,你我像极了彼此…”叶子欢看着清溪月温和一笑,面上渐有惘然之色。
“若前辈当真问你,你,也会是和我一样的选择吧。”
“因为,我们已然强大了起来。我们为仇恨而走向强大,又怎能不为仇恨,去践行甚至浪费掉这份强大?”
“所以,若真有那一日,我宁愿,让你忘了我,而不是仇恨。”
“若有来生,你我,但愿终生与仇恨无缘,可好?”
“呵,我忘了,神仙陨灭,必彻底消亡于六界,哪会还有来生…”
叶子欢自言自语地轻声道,沉重、怅然、不舍、自嘲…神情心绪翻转杂糅,终是归于一声无奈的轻笑和长叹,缓缓闭上了双眼。
少顷,他睁开双眼,神色逐渐恢复平静,只眸底还凝着化不开的沉重。
他取出腰间的红玉扇,翻掌一变,一缕红光流转,一柄红玉萧出现在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