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煦惜才，趁着这次学校开学的机会，他不由再次在陈刚夫妻二人面前提起。

陈刚此人脾气火爆被问的多了，逐渐不耐烦道：“顾老师，你是咱们村里考出去的唯一大学生，我陈刚是个大老粗敬你是知识分子不想和你说难听的话，咱邻里之间面上也过不去，你也看到了我们家里难事多，日子不好过。小智刚能帮地里干活没几年，正用他呢！真的去不了。”

顾煦：“陈哥，你让小智上学以后，他用业余时间一样能帮你的忙，而且他没有学习基础却能做出三年级孩子的题，是不可多得的数学天才，只要好好培养将来定成大器。”

陈刚：“说了不行！什么天才不天才能帮我干活吗？弟弟妹妹要他带，饭等着他做，猪圈里的猪等着他喂，羊也等着他放。你嘴里说的怪轻巧，他要是真上了学这些活儿你替我干？”

顾煦保持上扬的嘴角突然抿紧：“小智也才十岁，你每天让他做这么多活？”

陈刚眼神闪烁：“不行吗？谁让他是老子的儿子呢，不帮我干活还想白吃白喝？想什么美事呢。”

“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我是不会让他上学的，你不要仗着老师的身份多管闲事，要不然我他娘的真开骂了啊。”

顾煦眉头紧蹙，突然间如鲠在喉。

小智这孩子聪明过人，已经十岁了还没上过一天学，算数却比天天上课的同龄孩子还要厉害。

这还是顾煦无意间发现的，那天小智来家里玩儿，他当时正在给学生批改作业，这孩子看他忙着并不打扰只是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

顾煦一忙起来就容易忘了时间，低头的姿势保持太久他随意的抬头那一刹那，看见小智还在看着他，眼里都是对知识的向往以及对他的崇拜。

顾煦不免有些动容，小智他渴望上学。

他拿出本子给小智出了一道简单的算数题，令他意外的是，一个没上过学的孩子都没有思考就直接写下答案。

顾煦又出了一道有些难度的逻辑思维题，这小子稍微思索一瞬，接着下笔就把答案解析了出来。

小智他还会写自己的名字，虽然写的字看起来杂乱无章，但他认得不少字，就这一点就能看出他为学习知识付出的努力有多刻苦。

顾煦在和他谈话中得知，这孩子趁上课时间，偷偷溜进去学校躲在教室外面冬青树的树丛里，只是听着屋里老师讲解的内容就自学了这么多。

从那以后，顾煦就做起了说客，非常坚持要让小智去上学，可惜陈家父母油盐不进，到头来却还是改变不了小智上不了学的事实。

志成学校内，林楠和娟子两个大人在新办学前班的教室等了又等，却还是不见其余同学来上课。

负责学前班的老师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儿姓袁，她看着等了半个上午只有两个学生的教室到底是慌了神只身跑去了校长室。

等她再回来时，眼睛红肿像是刚哭过，她来到林楠几人面前弯腰道歉：“两位同志，实在抱歉，学前班里的学生太少，校长提议先停止授课，让听上级安排，恐怕你们这次是白来一趟了。”

这话是说学前班目前还开不起来的意思。

林楠也没料到是这种情况，看着眼里含泪的老师，开口安慰她道：“袁老师别难过，学前班能开班说明它确实被社会所需要，人少可能是各村宣传不到位，又或者是孩子的父母觉得孩子太小上学也学不到东西，班级会开起来的这只是时间问题，你别太有压力。”

娟子：“对呀袁老师，说不定过几天上学的孩子就多了。”

袁老师无奈点点头，这是她带的第一个班没想到会遇到这种状况，她勉强扯出了一抹笑意：“咱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政府之所以在福河村成立这所志成学校，是因为福河村乃是附近的村子里人口最多也是最大的村落，人口量得有五六千人。

单凭福河村一个村子的人量，在学前班开班第一天也不应该没有人来才对。

回去的路上，林楠问出自己疑惑：“娟子，村子里和小水杏儿同龄的孩子很少吗？”

娟子不假思索道：“不是啊，咱这一个村里一般大的小屁孩挺多的，就村南头我家这一片儿就得有十几个呢。”

林楠：“那学前班为什么没有孩子去？”

娟子：“嗐，村里的人都没什么文化，家里又穷，他们觉得上学前班没啥用处，不想花钱呗。”

林楠：“可这是官办班级，全国统一的，再说让孩子上学能花几个钱？”

娟子：“男孩忙着淘气不想上，女孩忙着做家务下地更不可能上，说句扎心窝子的话，大多女孩别说学前班，会不会有那个命念书都难说。”

林楠听后对福河村有了更深刻的印象，没想到国家改革开放后，在农村里的这些人思想却还停留在旧时代里没走出来，过惯了苦日子已经麻木的他们没钱是其一，其二就是他们压根就不相信靠学习能有出路甚至是改变人生轨迹。

林楠想到来的路上经过顾煦家门时，听到邻居大声指责他多管闲事那些伤人的话，一时间有些同情他。

不知当初果断放弃在外发展一心回到乡村教学的顾煦，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林楠打心底里开始佩服这个人。

工地。

林楠卖完最后一个盒饭后，在等待工人们吃完回收饭盒的空档，一时被树荫下的两个工人边吃边聊的话题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