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睁开眼闭上眼都和孩子在一起，没了自??的时间，坐在院子里捣鼓点吃的，也会被突然蹦出来的额林珠或者弘晳??断，他们有时候并不是调皮，只是孩子天性，总想和母亲呆在一块儿，但她再难静心做些?么。她很爱额林珠、很爱弘晳，但日子被拘在

宫墙里，只有那么一点四四????的世界时，所有情绪都会被放大了。

其实弘晳和额林珠一直住在她隔壁，并不完全是院子不够住的缘故，她也是不想再?时候怀孕，不想让?子妃对她不愉，更是不想重新再养一遍孩子。

好不容易弘晳也能跑能跳了，不用她时时刻刻盯??了，虽然有那么多伺候的人在她??边，但她也不能?孩子全扔给下人，如果又要来一遍，她多少会觉得有些崩溃。

即便……也??孩子们再大点吧。

但她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在清朝内廷是多么离经叛道的思想啊！她??边伺候的人都以为她是为了?子妃进门才闷闷不乐，谁知只有?子爷真的看穿了她。

而且，他包容她，甚至开解她。

?子爷?起来也是个正正经经的封建体制下长成的男人，他没有怪她矫情，也没有用“相夫教子”之类的言论来衡量她，而是?样体贴她的心情、体察她的心思。程婉蕴眼泪忽然就止不住了，她死死低下头，?还是入宫那么多年，她头一回在?子爷面前落泪，还是为了?样……?不出口的缘由。

真丢脸。

广袤草原大地上，?监们、侍卫已催马从四面八??追了过来，又被?子喝住，让他们回去护卫大格格、二阿哥，不许近前来。

?子爷就单手抱??她，骑马慢慢带??她进了柿子林深处，任由她?心底的郁闷与悲伤都??泄在辽阔的草原上。

“以后我每年都带你出来，不止来热河、畅春园，我们也学??皇阿玛那样去南巡、西巡，我都带??你，不带额林珠，也不带弘晳，让他们都呆在宫里，让他们全都羡慕你。”胤礽?她抱下马来，微微蹲下??子来给她擦泪，又揉了揉她的红鼻头，“咱们去南京、苏杭、或者再回你家乡徽州长住，好不好？”

“哇——”程婉蕴哭得更大声了。

?子爷如今怎么可能离京，他?的是他登基以后的事啊！他?样温柔地和她诉?、憧憬??未来，可他没有未来啊，他也去不了南京也去不了苏杭，更没办法陪她回家乡。

他一辈子都困在了紫禁城。

程婉蕴都替他难过，不由扑进了他怀里大哭特哭。康熙不论是南巡还是出征，都让他留守京师，其他阿哥们还能离京，可他贵为?子，却是真的一辈子都没去过那些地??……

胤礽都傻了，他哄人的功夫如此糟糕么？阿婉?怎么越??哭得厉害了？

程婉蕴?眼泪全抹在了他衣襟上，??她??泄完，?子爷那??昂贵的骑服已经湿了一大片，前头都皱得不成样子了。

“怎么办呀，都成抹布了。”程婉蕴揪??他的衣裳尝试??拉直，却还在不停抽噎??，“我也?……?丢人了。”

“不碍事。”胤礽抓住她的手，眼眸如山涧细流般清亮温和，“你能?胸中郁气??出来就好，一件衣裳又值得?么呢？”之后又替她?鬓角碎??掖到耳后。

清风徐徐，她?酸涩压下心头，对?子爷扬起笑脸：“多谢爷，我好多了。”

“咱们在?儿待会儿再回去。”额林珠和弘晳??人的笑闹声从不远处传过来，他们已经在何保忠、额楚??人的陪伴下，挎起小篮子摘柿子了。

胤礽干脆?外衣脱了铺在地上，和程婉蕴仰面躺下来，和她一块儿透过那细密的枝丫去眺望被分割成无数块的碧蓝天空。

目之所及，游云缓缓，飞鸟翅影。

“二爷……”程婉蕴憋了许久，禁不住凑到?子爷耳畔，壮??胆子，期期艾艾地问道：“我问了您别??气，您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子妃的烦恼呢？”

?问题问出来的确不符合她的??份，?子妃进门她当然应该高高兴兴迎接，怎么还能心??怨怼呢？若叫旁人听去，她受一顿斥责是少不了的了。

何况?子妃为人正值，正如她猜测的一般，行事颇有几分像她那个为单位奉献一??的老领导，护短又厉害，永远大局为重，永远公事为上，个人利益全放在??后。

她又怎么好意思怨怼呢。所以，她对?子妃除了尊敬、庆幸，掩藏在下头的情绪里也有点害怕，?是绝不敢表露出来更不敢?出来的，甭管?子妃是何??贤惠人，?都是??份地位差距而带来的反应。以前只有她一个人，失宠也就失宠了，但现在还有两个孩子，她如果倒下了，额林珠和弘晳怎么办呢？她第一次意识到自??也是别人的依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她认认真真请安，从不敢懈怠一天，所以怀靖入宫，她才那么安定。因为除了?子爷之外，她又多了一个依靠。

但?时候只有她和?子爷，只有秋日的天空与静谧的深林，只有风听见她的迷惘，与她分享?个秘密。

胤礽原本也有些吃惊她会问出?句话，基本就?后院里避免不了的妻妾之争挑??了。但他笃信阿婉不会，

一则是因为阿婉的为人品行他清楚，二则……心里头那一点遗憾与清醒呼之欲出。胤礽望??她，久久的，很轻很轻地笑了：“因为我知道，你还不爱我，阿婉。”

程婉蕴整个人就紧绷住了。

胤礽眼里没有责怪，他清澈又深邃的眸子像被?碧空万里的天涤荡得干干净净，让程婉蕴都有些不敢看他，她不可控制地有些??抖。

“别怕别怕。”胤礽连忙?她搂住，叹道，“你把我当主子、当家人，我知道……你已经很好了，只是我从没与你?过，我是爱你的。”

她怔住。

像紧闭的河蚌被那猝不及防的剖心之言撬开了缝，像深埋的海底照入第一缕阳光，像跋涉已久的迷鸟终??找到了可以凭依的枝梢。

程婉蕴呆呆地望??他。

“你不敢与我交心，我也知道，我一点我不怪你，甚至庆幸你的本分与安定，但我想我恐怕爱你很久了，无关出??无关容貌，也无关……”也无关那梦境的缘分。

不论前程不论风雨。

他只是爱??她。

若他只是出??平凡人家多好，那他就能守??阿婉好好过日子，能够?样一辈子也不错。如今他给不了阿婉全部，还要连累她在?宫墙里挣扎，又怎能奢望阿婉也付诸真心？

胤礽原本也未能?样清晰地??了自??的心迹，直到在前往热河的马车上，他在阿婉??边短暂地??了个瞌睡。

他又再一次深深坠落梦境罗织的大网之中。

随后，他做了一个仅仅只是回想细枝末节或只言片语都会痛彻心扉的梦，像是心口破了个洞，每次呼吸搏动，都会牵动那渗血的伤口。

他睡得很短，但那个梦却很长。

他不是因为梦才爱她，而是他终????白，梦是因爱而??的，?些梦来自那个濒死的、因绝望无依才爱他的阿婉。

那是康熙四十七年九月。

又是一年的木兰秋狝结束了，御驾由塞外返京。

初二日，康熙??途中急调禁军，宣谕拟废黜皇?子胤礽。??时，命禁军即刻押送废?子还京，然废?子途中不幸患病甚重，改道暂押??布尔哈苏台行宫。

初四日，康熙下旨究查废?子??党，毓庆宫宫人揭??废?子??边内侍何保忠、侧福晋程氏曾多有悖乱奸恶之言，上奏闻，大怒，处死何保忠，褫夺程氏侧福晋封号，交由宗人府拿问锁禁。

初五，驳回皇四子胤禛、皇十三子胤祥为废?子宽宥开释之恳求，改为赐医药至布尔哈苏台行宫。

初六日，在狭窄潮湿的行宫中，塞外深秋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因连??几日都是废?子妃石氏伺候汤药，梦中的他伏在床榻边咳嗽不止，轻问道：“侧福晋呢？”

石氏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应答。

废?子逼问再三。

石氏不得不跪下伏地泣告实情。

在那落雪成冰的日子里，胤礽望?十几年后的自??，他听完石氏的话，不曾过多犹豫，毅然决然拖起病体，不顾看守?监、带刀侍卫的阻拦，他拼死从其中一人箭囊中夺得断箭一只，?寒光凛凛的簇头对准喉头，一人对峙上百侍卫，顶??无数相逼的风刀霜剑，一??单衣蹒跚??走入庭院之中。

他被禁军团团围住，奉命看守他的胤祉急冲冲从赶了过来。

“二哥！你真疯了不成！”

风雪吹动他单薄的??子，血顺??脖颈蜿蜒而下，染红了半面衣襟，他甚至苍白地笑了笑：“三弟，你告诉皇阿玛，我愿认罪，我愿伏诛，请他放了程氏，她一个女子，何德何能担得起???大罪。”

他以为他二哥犯病是因为被日夜圈禁在行宫不得自由，谁知他是为了……胤祉瞠目结舌地立在那儿，一时竟成了张口不能言的木头桩子。

忽然，胤祉??后传来一道极威严的声音。

“你有话，当面?给朕听就是，不必再叫人通传了。”

不知?么时候，康熙带??九门提督隆科多、大阿哥胤褆、八阿哥胤禩也赶来了。

茫茫风雪中，康熙面色铁青道：“你?逆子！如今还语言颠倒，竟类狂易！梁九功！你送?子回去，以后严加看守，既然狂疾未愈，再不许他再出来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