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绮罗子平日里倒也喜欢看书,她对灵幻汐那的答案显露了十足的好奇心,“难道是因为二者都像缥缈的云雾,遥远到让人捉摸不定吗?”
“那倒也没有,大概是都一样的娇气吧。”
灵幻汐那笑着否认了,继而轻巧地揭过了这个话题,“说起来,明天我得去丸善大楼那边买礼物,拜托你们帮我换一次班好不好啦~”
谷崎直美故作无奈,“真拿你没办法。不过最近风波不大太平,这是哥哥大人今早才对我叮嘱的,汐那小姐也记得要小心一点哦。”
“风波?”
“是港口Mafia那边。听说他们最近底下的人总出问题,出现了不少空缺,在内部引也发了一些混乱,但目前还没有掀起大的风浪。毕竟这是他们自己在乱,和我们没关系啦。”
春野绮罗子附和道:“对,今天也有报告才送过来,说之前自杀身亡的两位女高中生,其实都是Mafia成员的亲属,因为资料隐藏得深,当时并没有第一时间查出来。”
“这样啊,”灵幻汐那应了一声,“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深夜。
灵幻汐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她在认真反思自己是不是白天把咖啡灌得太多了。
试着阖上眼,但半小时过去仍无作用,她选择揭被而起。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回到房间后,又听到隔壁传来些微的轻响——这一点噪音并没有让人感到烦躁,反而带来了安稳。
窗外是未满的月光,剥除开云雾笼罩,不远处的树影在风中轻轻摇晃。
她站在窗边,些许暗淡的月光逐渐照亮室内,拉长了地上孤单湿重的影。
她低垂着头,下定了决心,随后轻手轻脚坐上榻榻米,用指骨叩上阴暗发旧的墙面,墙壁回馈以沉闷的低响。伴随着节奏,那些长短不一的音节,变成了寂静夜晚唯一的几声低语。
尽量克制到不会打扰到其他更多人的音量,她敲了好一会儿,才好不容易拼完所有音节,又等了两分钟,隔壁传来同样以摩斯电码编译的敲击——他果然没睡。
太宰治的回复相当简短,他只说了【好】。
灵幻汐那起身,她翻出一盒小熊饼干,夹好在胳膊上,就来到了厨房外侧的后窗。拉开窗户,一个翻身,她让身体挂上求生梯,踩着摇摇欲坠的梯子,熟练爬到宿舍屋顶。
他已经等在那里。
夜凉如水。太宰治站在屋顶看月,背影消瘦,黑发一如既往的乱,乱到有些不修边幅。
银色的光辉晕染了侧颜,他微微抬起头,听见背后传来砖瓦踩动的轻响,但没有回头看,只是对着月光悄然发问,“为什么是辉夜姬?”
“......果然那时候你也在啊,太宰先生。”
“毕竟国木田君总喜欢在那个时间点偷偷开‘太宰治消灭会’,以及侦探社的‘女子会’基本也是在近似时间,所以我偶尔偷闲会在后面的座位上蹭座旁听。”
灵幻汐那悄悄走过去靠近他,“......你这叫旁听吗?分明是光明正大地偷听。”
太宰治默不作声。
与平日里嬉笑打闹的态度不一样,他在固执且沉默地等候某个答案。
灵幻汐那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好吧,之所以是辉夜姬,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把人间的一切境遇当做归宿,只抬头仰望独属于黑夜的明月。”
“..........”
“他很焦躁,和笨拙的我们不一样,是完美的月宫中人,什么事都能轻而易举地做好。地面上的污秽,还有世人所献的殷勤,其实对他并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人能真正站到他身边去,但他偏偏把自己绑在人间,强迫自己去理解一切。”
“..........”
“过去,曾有人这么对我说过,月宫中有美好的一切,有华丽的亭宇楼阁,还有相伴的兔子先生,永远也不会感到孤独,可以一起快乐的生活。”
“那现在那个人呢?”他听不出自己声音的嘶哑。
灵幻汐那抱着饼干蜷缩着坐了下来,夜风比她想象中的要冷很多,她不得不想办法自己取暖,“已经去‘月宫’了,但我却没有相信这种话,因为我害怕那里其实可能也什么都没有。所以只好努力挣扎着在原地滚爬下去,或许能让一切变得好上那么一丁点吧。”
听到这,太宰治终于不再凝视月光了,他将外衣脱下,披上她单薄的肩膀,“这样不累吗?”
“累,但其实并不是没有收获呀。”灵幻汐那没有拒绝,她从善如流地把那件沙色的风衣拉得更紧了,紧到包裹住整个身体,令体温缓慢回升,“虽然你不爱听,毕竟我也懂这种刺痛痛的感觉啦,但还是想要说一句——”
她顿住了,把掌心搓暖,然后握住了他的手,把他一起拉着坐下,“总之,谢谢有你,太宰先生。”
太宰治晃了下神。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他不需要在人真挚道谢时,从对方面前匆匆消失,因为她早已提前知晓他会狼狈。
故而多了些勇气顺应这份狼狈,平静泰然地接受说:“嗯......不用谢。”
终于,他们可以并肩欣赏月光了。
灵幻汐那摇了摇饼干盒子,却发现里面的声音松散,自己拿的是个空的,估计给弄混了,里面就只剩下最后一只熊孤零零地躺在盒底。
她无语地倒出饼干,实在是再懒得回去拿,于是便将饼干就地“分尸”,头和身体各作一半。
把身体的那一部分扔给太宰治,头的部分归自己。
“果然只有在这里看,月色才是最美的。”她嚼着饼干,伸手遥遥指了过去,“要是真登上去,就只是个凹凸不平的灰色球体罢了。”
“是啊,月色真美。”太宰治被逗笑了,那是像哭泣一般的低吟,“反正辉夜姬刚刚把‘天之羽衣’都借给你了,现在也没有其他回月宫的办法,你最好想想该怎么办。”
冷不丁听到这句令人无措的话,灵幻汐那别开目光,她思索了一会。
“说起来,再过几天就是月见节了,我会买团子过来。”
厚云卷起了风的残息,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因为悸动足以让鼓膜砰砰作响,“那到时候再一起赏月吧,太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