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眉愣了愣,自嘲一笑。
“抱歉,我习惯了。”
她习惯了。
经历两年前的那件事情之后,她变了很多,轻易不对人打开心防。
即便是付容愿,即便他对她这样好……可只要他在感情上遇见需要抉择的情况,她会退缩,抽身离开。
只要她察觉到任何一点他的动摇。
见她如此,付容愿知道又提起她的伤心事,忙道:“是我不好,我不说了,又惹你难过。”
秦如眉轻声摇头,“我不难过,有你在我身边,我很高兴。”
她这人胆子很小,轻易不对人袒露脆弱一面。
但付容愿方才丝毫没有犹豫便选择站在了她这边。那样坚定的选择。
她再无任何理由闹脾气。
付容愿用力把她抱在怀里,笑意加深。
片刻后,他道:
“阿眉,我大哥他们明日下午回来,我明早要出去一趟,不能陪你在家,不过下午应该能赶得及回来。”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秦如眉一愣,从他怀里出去。
“没什么,一些小事而已,很快就能解决。”
秦如眉点了点头,望着他,轻声道:“容愿,我饿了,带我去吃饭吧。”
付容愿亲亲她,“好。”
第二日下午。
当秦如眉正在屋中看着被损坏的绣品,思索要如何修补时,禾谷忽然飞快推门进来,笑道:“姑娘,快去前厅吧。”
秦如眉怔道,“是容愿回来了吗?”
“不仅是二公子回来了,大公子、祁王也都来了呢!”
秦如眉一惊,愣了片刻,忽然有些无措,急忙下了坐榻,“禾谷,你看我这样穿可以吗?我的头发有没有乱?”
她几乎是立即开始紧张。
容愿最敬重的大哥回来了。
那位淮世候付玉宵,他的大哥,是他除了付老太太之外最信任的人,她想给他大哥留个好印象。
禾谷忍俊不禁,“没问题!我们姑娘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胚子,哪里都挑不出错。”
秦如眉抿唇一笑,想起什么,又道:“容愿在哪里?”
“二公子就在外面,等您一起去前厅呢。”
秦如眉走出屋子,果然见长长的廊庑尽头,付容愿低头站在那儿,青衣倜傥,风度翩翩,正在等她。
她心中一甜。
付容愿懂她,知道她必定紧张,希望他陪着她一起过去,所以才特地从前厅回来,带她一起。
“容愿。”
听见她的声音,付容愿回过头,眼前一亮,“阿眉。”
他快步朝她走来,揽住她,称赞道:“你今日好漂亮。”
禾谷落在后面,闻言不禁捂嘴笑了起来,“可不是么,出门前,姑娘本已穿戴好了,一听见公子回来的消息,硬是在梳妆镜前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敢出门呢。”
“多嘴。”秦如眉轻轻嗔了她一眼。
另一边,付容愿已然开怀笑起来。
她愈发羞恼,“笑什么,不许笑了。”
付容愿的笑意却更加深了,一手揽着她的腰,爱怜道:“阿眉,你平日已经够美了,即便不需打扮,也能艳压兆州所有女子。”
“好了,别耍嘴皮子。”
她踌躇道,“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吗?有没有什么该说的,什么不该说的?你大哥有没有什么不喜欢或者忌讳……”
察觉到她的紧张,付容愿忍俊不禁,“阿眉,别这样,我大哥又不会吃人。”
秦如眉一愣,轻声道:“我只是想给你大哥留下一个好印象,连带着让他也多喜欢你一些。”
她听说这两年来,不知为何,付容愿与他大哥的关系没有从前那么亲厚。
“你啊你。”付容愿摇头叹息,停下脚步,“阿眉,你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别总给自己压力,即便你惹我大哥不高兴了,那又怎样?你是我的女人,难道还要看别人的脸色?”
“再说,我的阿眉如此乖巧,怎会让人不喜欢。”
听着付容愿的安慰,秦如眉一怔,抬眼,望见他眼里的鼓励与安定,终于展颜一笑。
“好。”
“我们走吧,大哥和祁王他们就在厅堂,马上到了,棠意也回来了,你瞧……”
付容愿温和的话语落在她的耳边,那其中的笑意,包括他提及到柳棠意的平常,就好像——
就好像,昨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霎时。
秦如眉停住脚步。
这一刹那,忽然有一种极其可怕的预感,顷刻间席卷了她。
她茫然一瞬,轻声问道:“棠意?”
“是啊,棠意也在。阿眉,你们不是和好了吗?方才我回来的时候,不仅大哥和祁王在,棠意也回来了,她跟我说,昨日她和你之间就是个误会,你们已经言和了。”
秦如眉的神色,在付容愿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陡然僵住。
一瞬间,恐惧如同疯长的藤蔓,蔓延到了她的四肢百骸,吞没了她。
也就在同一时间,廊庑尽头,忽然有一道目光隔着不远的距离,带着深不可测的笑意,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抑制着心中的颤抖,抬头看去。
下一刻,她对上了柳棠意的眼睛。
——只见不远处,廊庑尽头打开的门后,柳棠意正坐在厅堂的客椅上,晃悠着绣鞋,唇边噙着似有若无的弧度,微笑看着她。
在她愕然的注视中,柳棠意还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笑容里,有一丝明目张胆的、恶劣的、得胜者的讥讽。
付容愿感受到她的僵硬,不由道:“阿眉,怎么了?”
“没什么。”
好半天,秦如眉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应一句。
“没事就好,阿眉,我们马上就到了。”
被付容愿搀扶着,秦如眉只能继续往前走。
可她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如同雨后春笋,飞快地破土而出。
那个声音,疯狂地告诉她——
不要过去!
不要过去!
为什么?
是谁跟付容愿说,她已经和柳棠意和好了?
事实却是这一天以来,她丝毫没有接收到柳棠意的消息,更别说和她和好!
所以,到底是谁在撒谎?
付容愿不可能骗他,那么,就是柳棠意。
方才看见柳棠意的一瞬间,她便觉得诡异。
按理来说,柳棠意现在应当非常痛恨她,不可能如此云淡风轻地回到付家,甚至坐在厅堂里,镇定自若地,微笑地看着她前来。
那么,柳棠意有什么底气?
厅堂里,到底有什么在等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