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渔民的屋子里，一个裹着围巾的身影悄悄打开了木门，她极为小心地跨过门槛，走出去后，大气不敢喘地又把门关上。

傍晚的海边风有些大，吹得茉莉的头发都飞起来了，精致的脸都被吹得发白。

她站在海边，蹲下身朝海面喊：“甘云，甘云你在吗？”

“甘云…如果你在的话，上来和我说说话好吗？”

茉莉怀里揣着什么，可怜兮兮地裹紧了围巾，又接着喊了几声甘云的名字。

她眯着眼眺望海面，不远处很快就出现了一道蓝色的光朝她驶来，茉莉知道，那是甘云尾巴发出来的光。

甘云浮出水面，茉莉站起来，朝他走过去，裙摆都打湿了，茉莉站在甘云面前时，她半截身子都在海里，还有浪花在拍打她。

大概是因为人类法在海里呼吸，所以茉莉现在觉得心脏收紧得厉害，她一只手一直放在围巾里面，另一只手抓着自己湿透了的裙摆，朝甘云笑了笑：“甘云，原来我们真的能心灵感应。”

她只是尝试在梦里和海妖说今晚要见他，他就真的在等自己了。

甘云手指划了划，水流便呈一个斜坡全部朝他倾斜，让茉莉脚下的海水浅了些。

做完这一切，他问：“茉莉，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其实想问的是，茉莉，你想和我一起去亚特兰蒂斯吗。

“嗯，有事。”晚上的风和水都太冷了，这才过去一会，茉莉就冷得直打颤，她抱怨似地挪了挪腿，说，“甘云，你过来一点好吗？我有点冷，也有点话要对你说。”

甘云仰起身，温柔地看着她。

他凑近后茉莉闻到了一股清冽的香味，她放在围巾里的手一直在动，但她还是很谨慎地问：“甘云，我这几天总是做梦，梦到你把你的心脏给我，所以我很想知道一件事……”

她咽了咽唾沫，继续说：“甘云，是不是…海妖之所以能长生不老，都是因为你们的心脏？”

甘云的瞳孔颜色在月色下显得很淡，也不知道是不是茉莉自己的觉，她觉得自己说完后，甘云的神情就变淡了，一下子疏远了不少。

“抱歉，茉莉，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甘云的回答让茉莉确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她单手搓了搓自己冻红的脸，微微勾下去，问甘云：“甘云，有其他的海妖来接你吗？”

甘云点头，补充道：“我让他们先走了，明天我也要走了。”

明天就要走了吗？茉莉眼里闪过一丝暗光，心里不再纠结，引诱甘云靠近自己：“甘云，你再离我近一点吧，我好冷……”

就在甘云靠近的瞬间，茉莉眼里爆发出杀意，她的左手飞快从围巾里掏出来，手里正捏着一把匕首！

她将匕首对准了甘云，直直朝下挥过去，甘云没有躲，茉莉还以为他是吓傻了，不禁面露喜色，以为自己即将得逞时，一只有力的手臂从旁边抓住了她的手。

惯性的力都反震在自己手腕上，茉莉被攥得骨头都在响，她脸色惨白，耳边传来如恶鬼的男声。

“你，在，做，什，么？”

紧接着是骨头咔嚓碎掉的声音，茉莉咻地尖叫起来，手以不正常的程度扭着，匕首也啪嗒一下落在海水里。

人痛到极致的时候，是怎么都叫不出来的，茉莉只叫了一声，接着浑身发抖地被吊了起来。

她艰难地扭过头，忍着手腕处钻心的疼颤抖道：“陛，陛下，不…啊啊啊！”

门罗双眼充血地拧断了茉莉的手，又单手将人甩了出去，人就这么如断了线的风筝啪一声被甩进了海里。

甘云看过去，门罗却误以为他要去救人，一把扯过甘云将他箍着，咬牙切齿道：“你还想着心疼她？她刚刚可是要杀你！”

“不是……”甘云抿着唇，还想说什么时门罗突然堵住了他的嘴，撕咬般地吻起来。

在茉莉说出她梦到海妖的心脏时，甘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茉莉不知道，这种探知的梦会反应做梦的人心里所渴望的，也就是说茉莉心里渴望着长生不老，而且邪念很重。

说来也是甘云太不设防了，他给了茉莉三颗珍珠，茉莉吃下后和他联系加深，自然想梦着什么就梦着什么了。

在那一刻，甘云对茉莉的感觉就淡了。

即便门罗不来，在茉莉出手的时候他也能全身而退，他只是在看到门罗后，才没有动的。

茉莉被甩到了海里，还没来得及呼救就被大海的浪反反复复地压下去了，没一会就没了呼吸。

甘云感觉到某种牵绊在自己身上的联系随着茉莉的死而断开，他的命定之人就这样没了，可是…他并不生气。

门罗扯着柔软的唇瓣舔了好一会，松开时恨不得把甘云揉进骨子里：“甘云，回去吧，别再出来了。”

如果你浮出海面会引来危险，那我宁愿你一直待在海底。

甘云还想说什么，但门罗亲的太用力了，他现在浑身都没什么力气，等他再反应过来时门罗又已经往回走了。

他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遥遥看了一眼门罗，转身又一头扎进海里。

＊

回到亚特兰蒂斯的生活是平静的。

甘云休息了一阵后就没什么大碍了，他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日子里。

可是……

萨利有些担忧地看着甘云，在他又吃掉一条雪鱼时，小声问道：“王，您有没有觉得，您最近食量变大了？”

甘云进食的手一顿，何止是变大了，简直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而且甘云以前并不重口欲，海妖不进食也是可以的，但现在呢？每天顿顿必吃，实在是有点不对劲。

“没事，可能是之前憋坏了。”

甘云慢条斯理撕下一块肉，莫名其妙想到了伊恩烤的鱼，他好像有点馋了。

他没告诉萨利自己怀孕的事。

门罗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变得那么虚弱，但甘云自己知道，怀孕其实就是个寄生关系，肚子里的蛋在成型时会疯狂从母体汲取养分，一颗心脏，供不了两个意识体的生命。

只有回到海里温养至胎儿成熟，他才会从那个假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因为他需要海神帮他，而海神管不了陆地上的事，所以他必须回到海里。

这事儿听起来有点奇妙，而且甘云不知道，他怀的是谁的孩子。

男人们的精液灌进来后，因为量太多了，排出来时就会被孕囊紧闭的宫口而锁住，等到下一次发情又打开，时间没有间隔，又不是最开始那几天怀上的……

甘云脑袋里乱糟糟的，也是等到了海里才知道这些事。

茉莉死了，按理来说，甘云对陆地应该没有任何留恋，如果他没有怀孕的话。

海妖的世界其实很简单，他们这个族群人少，加起来不超过五百，所以生活非常淳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