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薛言淮却想到什么似的,忽而制止道:“等等!”
封祁重新将视线移回牢笼,薛言淮总算愿意抬起脸,道:“混元之法小成,是什么意思?”
封祁表情轻松,认真看着他,道:“你愿意与我好好讲话了?”
“你回答我!”
封祁似乎并不奇怪他的反应如此打,平淡道:“我是杂灵根,混元术成,自然是能习得其他属性术法。”
薛言淮喉结滚动,倒吸一口冷气,追问起昨日听到的另一事:“我之前并不知道,你与承望真人弟子有过节。”
“嗯,这点小事就没与你说,”封祁道,“宗门之人都知晓我与他有过争吵,看来,你确实从不关心我。”
“他做了什么?”
“他恨我在选取弟子参与比试时,将他的兄长打败,拿到了这个资格,”封祁声音毫起伏,像在述说一件再平淡不过的事,“他用我的身世做玩笑,侮辱我的母亲,并想对我下狠手,以报抢夺资格之仇。”
薛言淮身形一顿,猛然抬眼,声线抖颤:“你杀了他?”
“薛师兄,你变聪明了,”封祁道,“我以为离我最近的你,会更早发现一些。”
薛言淮心跳声如擂鼓般“扑通、扑通”重重击打着他的胸膛耳膜,脑中一片发白,齿关颤抖,带着惊惧看向封祁时,才注意到他那双漆黑阴戾,如沉潭望不见底的双眼。
他与封祁相处太过任性,封祁又次次任着他欺负,这才令薛言淮忘记了,封祁在原书上半部里,就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他挣扎着起身,扑到牢笼面前,直直瞪着封祁,喘息粗重,逼问道:“是不是你,是你杀了他们?一开始欺负你的洒扫弟子,要对你下手的承望真人弟子,还有……才死去的彭卓之!”
封祁淡淡道:“是。”
“为什么?”薛言淮伸出手,猛然抓上他衣物,双目赤红,大声道,“你为什么杀他?”
为什么提前了一年,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封祁道:“他嘴上侮辱你,却私下偷偷画你的身体,且早就看我不顺眼,我杀他,并不只是为了你。”
薛言淮眼中迸出泪花,为什么,他没有早一些想到。
封祁本就是杂灵根心法,虽人与他一般修习过,可他是最有可能能施展其他属性术法之人。
每一个死去的人都与封祁有关,前世如此,现世如此,若他能早一些觉察,便能早一步知道是封祁做下的这一切。
为什么偏偏是他?
薛言淮再也控制不住,崩溃地痛哭出声。
他一生的苦痛都是因为这些弟子的死亡,他被诬陷被废经脉被逐出师门,执拗不甘,耿耿于怀百余年,疯了一般想去对所有人报复,皆是因为自己经受的百种苦楚,千般痛难。
他希望是江意绪,希望是一个恶人筹谋已久去陷害他,他希望自己经受的所有都全数施还,他希望自己能洗清罪名,他希望自己清清白白,不被世人辱骂,千夫所指。
可如今却在一个这样荒谬的情形下告诉他,这一切只是因为封祁的一时冲动,与上一世对他的不满,便将罪名随意抛却给了他,让他平白故承受了所有骂名侮辱,让他失去了一切,从天子骄子沦为浑身经脉碎裂的废人。
他恨了这么久的人,原来早在眼前——
薛言淮发疯一般去扯他衣物,涕泪横流,不顾一切地向屋外大声喊道:“你们过来啊,你们没听到吗,他说他才是凶手!”
封祁握住他掌心:“我用了法器,你怎么喊,他们都听不到,”又道,“即使听到了,也只会认为你在故意造谣,我是宗主亲传弟子,名声向来很好。”
薛言淮隔着栅栏,一巴掌重重甩在了封祁脸上,他指尖颤抖,双目赤红:“你去告诉他们,是你杀的,去啊!!!”
“你去啊,你告诉他们啊,为什么要让我当那个被污蔑的人啊?是你杀的,是你杀的他们,你快去告诉他们啊!!!”
薛言淮抓他的脸,抓他的衣服,指甲抓得外翻,鲜血顺着指腹往下淌,他鬓发散乱,狼狈不已,哭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啊?我就算骗了你,我也从来没有真的想让你死啊……”
封祁低头亲上他的指尖,不急不缓,轻声道:“薛师兄,我小时受了很多苦难,也比你懂得去欺骗和隐瞒,更是清楚知道每一个人的丑恶嘴脸——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个什么人。”
“我本来只是好奇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所以假装信了你的言语为你幼稚的表演装傻,可后来与你久了,却不自觉地想去在意你,想靠近你,不见你会变得难受和想念,因你随口一句“喜欢”我而开心,即使你只是骗我,我也甘之如饴。”
“薛言淮,我知道你的每一点坏心思,知道你满嘴谎话,自私自利,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但是没关系,我很爱你,包括你所有的愚蠢与缺点。”
薛言淮痛哭不止,在屋内大声喊着,他将封祁的脸用指甲划出血痕,扯烂他的衣物,用力地扇他的脸,甚至恨不得取来一把剑,将封祁的胸膛捅穿,告诉所有人自己没有杀人,他才是那个杀人凶手。
封祁握着他的手,像往日一般,带着些恳求语气,说出的话却寒意渗人:“你不会死的,你只是会被废去修为,逐出宗门,到那时,我带你离开,我们再也不会见到谢霄,你也不会再被他如此对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