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毓凝心中暗讽,嘴上却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自己估摸了一下将来要给魏安开开眼界的彩礼,随即点开手机上的几条S市的楼盘推荐给魏安看:“安安,你没驾照,今年新出的几款车子就先不给你看了,咱们先看看房子,这些都是即将开盘的,你有喜欢的吗?”
白毓凝在S市其实有好几处房产,从海景房、半山别墅到学区房应有尽有,房型跟一些配套的基础设施都相当不,但既然是作为他们未来的婚房,还是挑处新楼盘更合适点,也得让魏安满意才行。
魏安没想到白毓凝竟然要给自己送房子,一时也没注意到S市两个字,只吓得连连摆手:“真的不用,你给我一点钱就够了,我要房子干嘛呀?车也不用。你,你别这么……”
别这么什么,他却说不上来了,只觉得青年这副上赶着要给自己花钱、还是如此大手笔的架势着实有些吓人——自己根本就用不了这些夸张至极的奢华供养呀,他很好养的,也没有大手大脚挥霍浪费的习惯,不管是新房还是新车,对他来说都委实太超过了一点。
白毓凝并没有把他这副受惊推拒的模样放在心里,只以为他是受宣家压迫禁锢惯了,还不习惯享受,也不舍得强逼他,只从善如流地收起手机,转而搂着他商量起过几天回魏家村要给他家人带什么礼物的事。
魏安一听这个顿时精神了,他对白毓凝在宣云心里的地位心知肚明,听白毓凝这么说,他就想当然以为白毓凝必定有把握说服宣云放自己回一趟娘家,高兴得脸蛋都红了,掰着指头数落起之后要带给父母弟弟们的东西:“棉衣、护膝、米面粮油……还有小涛缠着我要的一双运动鞋……东西好多啊。”
“没事,到时候我开车送你去。”
“村子里现在管得严了,你进不去。”
“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
正在两人亲亲热热地笑着闹作一团之际,魏安不经意的一句“对了,你到底什么时候送我回去呀?”却像是一个突兀的休止符,两人之间那种亲密和乐的良好氛围再一次被冻结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白毓凝都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青年唇角仍然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先前所有温柔宠溺的情愫都还残留在他眼底,脑子里却先“嗡”的一声响了起来;他直直地瞪着面色如常、似乎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的魏安,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白毓凝一把推开怀里柔软温热的身子,自己扶着沙发扶手坐起来,抓了抓头发,心烦意乱地“啧“了一声:“你到底是真没听懂还是……还回什么家?你跟宣云的家吗?不回家了!我一会儿就带你走!回S市!回我家!我们家!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白毓凝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应该是……都说好了吧?听到自己的告白之后明明那么开心,也主动要求要给自己养……这不就是答应要跟宣云离婚,答应要跟自己在一起的意思吗?
有哪里不对吗?
低头望着他那张写满了迷茫与疑惑的脸,青年一时间竟然都有些不能确定了。
两人鸡同鸭讲般费劲儿地沟通了半天,魏安似乎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立刻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离婚!我,我不能离婚啊……”
如此笃定,如此惊慌失措,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那自己先前劝他的那些话到底算什么?他给自己的那些暧昧的反应又是怎么回事!
白毓凝感觉自己遭到了戏耍,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眸中隐隐地翻滚起怒火,但仍勉强压制住了,尽量耐心地问:“安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耍我吗?”
不等魏安回答,他又忍不住追问:“难道你是还舍不得宣云?他对你这么差劲,有什么好舍不得的!我告诉你,你对他的那些喜欢、那些死心塌地至死不渝全他妈是被洗脑的结果!都是假的!”
他又问:“我做得还不够好吗?你不想跟我结婚吗?”
“我……”魏安显然被他的突然爆发吓到了,身子不由自主打着颤,小心翼翼地瞄着他的脸色,好半天才嗫嚅着挤出一句,“我想啊,可,可你又不姓宣,我怎么能跟你结婚呢……”
魏氏世世代代都是宣氏的附属。他们家这些天生畸形的双儿世世代代也都是宣家的人。
除了每年固定的自嫁名额,其他出嫁的双儿当然得嫁给宣氏的男子。几百年来延续至今的嫁娶制度下,还从未有过外嫁的先例,罔顾主家的意愿出嫁外男,类似的想法连想想都让人觉得大逆不道、忘恩负义。
魏安又不傻,他当然知道白毓凝或许更适合当老公,他本身也比较喜欢性格温柔的人。可祖宗规矩摆在这里,出嫁从夫,丈夫脾气再不好,他也没有见异思迁的道理,况且宣云待他又实在不能算差,给吃给喝,还让他自己养宝宝,也不过就是凶了一点嘛,哪个双儿不是这么过来的?况且人家又养了他们家二十多年,恩情大过天,他这辈子都得本本分分地给人家当媳妇。
而且,而且……他也离不了婚呀。
“……我的身份信息在市政司里挂着号呢。”魏安犹豫了一下,轻轻拽了拽面沉如水的青年的衣袖,“没有宣云签字,我没法出A市,更去不了S市……这是规定。”
——去他妈的狗屁规定!
白毓凝的脸色这下真是难看到了极点,倏地站起来,发脾气一般把摆满了茶几的茶点果盘等杂物全都挥到了地上,惹来乒乒乓乓好一阵乱响。
青年气得眼珠都开始发红,困兽般原地团团转了好几圈,忽然侧过头,盯着被自己吓得颤巍巍发着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男人,他闭了闭眼,气血一阵上涌,舌尖翻滚过数句脏话,但最终出口的却只有极度不甘的一句:“……还真是严防死守!”
既然如此,那先斩后奏私奔这条路就走不通了,还得再想想别的办法。
宣家在A市盘踞经营多年,权势滔天,说是翻云覆雨也不为过;又不是在他们沿海一带,白家的能量总归有力有不逮之处,硬碰硬算是下下策,到头来弄得两败俱伤倒是不合算了……魏安这边还拗不过这个弯儿,好说歹说都不行,多年来的洗脑看来还是不能被轻易说通,还是得顺着他来,得想办法求一个名正言顺……
白毓凝修养惊人,哪怕是遭受这么大的挫败,也在短暂发泄之后很快恢复了理智,勉强挂上一丝微笑,躬身把还坐在地毯上的魏安拉了起来:“没事,安安别怕,我不是针对你。来,起来,我还有些事想——”
他的这句话并没能说完。
天色渐晚,四周已是万籁俱寂。然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汽车引擎声却轰隆隆地撕碎了这片寂静,由远及近,慢慢停靠在这座宅邸门前。
下一秒,砰砰的拍门声猛烈响起,来客似乎全然不懂礼节为何物,一边拍门一边大声嚷嚷着什么,声音里隐含着焦急与怒意,从庭院外直直地冲进了前厅:
“毓凝!你在不在?魏安是不是在这里?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