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此处，赢亥眼神流露凶光，想到自己的三弟，不由自主的咬牙切齿。

高念恩瞄了一眼赢亥，说道：“心里不服气，脸上也不服气。你却可奈何，因为事实摆在那里，容不得你争辩。”

赢亥自幼拜高念恩为师，也是起坚强的助力和依靠。从某种意义上说，高念恩对于赢亥，既有师徒之谊，又有亲人之情。面对高念恩的训斥和说教，赢亥收敛着顽劣，恭敬地站着，低头不语，像是一个犯接收家教的孩子。

“坐下！”

“亥儿，谢过师傅。”

高念恩给赢亥倒上一碗茶，心中又泛起溺爱，说道：“你母后把你托付给我，我定当倾尽所有助你登上大位。如此，才能以为她在天之灵。”

赢亥心中渐渐舒缓。每次遇到师傅责骂，这出卖惨卖乖地戏码百试百灵。他见高念恩语气缓和，说道：“母后在世之时，经常谈起与你在「稷下学宫」读书的事情。母后说过，她第一眼见到师傅，就知道师傅是大才。”

赢亥巧言令色，让高念恩心中稍安。

……

高念恩与赢亥生母本为同乡，也是「稷下学宫」的同窗。赢亥生母出身高贵，高念恩平民百姓，云泥之别的身份差距没有令二人疏远。高念恩求学经常被同窗欺负，每次都是赢亥生母为他出头。

后来赢亥生母入宫，为了侍奉她，高念恩自宫，当了个太监。

赢亥生母曾问过高念恩：“为何要自残，把自己变得这般狼狈，不怕别人笑话。堂堂「稷下学宫」的高徒，竟然要当宦官。”

高念恩笑呵呵地回道：“能伺候你，是我的福气。只要每天都能见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高念恩有才，被皇帝赏识，命其办差。

赢亥十岁那年，母后病逝。她临终前，对最挂念和最信任的人，交代道：

“亥儿，高念恩是你唯一信赖的人。”

“念恩，我不在了，请照顾好亥儿。”

人念我一时，我便报恩一身；人信我一时，我便牢记一生。赢亥生母死后，赢亥便是高念恩唯一的精神寄托，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人能够打开高念恩的心门。

……

赢亥性情急躁、傲慢轻浮，让高念恩忧心忡忡。

高念恩看着眼前的孩子，再次扪心自问道：

“亥儿，会被陛下青睐传其大位吗？”

“亥儿，会让百官信服倾力辅佐吗？”

“亥儿，会受百姓拥戴成为明君吗？”

高念恩心里有答案，却时刻都在谋划改写答案。甚至，有时他会自责：“难道自己对他过于宠溺，才导致今时今日的局面吗？”

一盏茶的功夫，高念恩心绪万千，直到被赢亥拉回神。

“师傅，喝口茶。”

高念恩接过赢亥奉上的苦茶，说道：“金鹏飞现身，帝国震惊。陛下决定，招募金鹏飞。我会谏言，由你前去。”

赢亥说道：“师傅，还是让别的人去吧。博望城太远了，不好玩儿！”

此话一出，瞬间烟尘滚滚。

高念恩一掌拍碎石桌，凝眉皱眉，呼吸急促。

赢亥赶忙上前，揉捏高念恩背后，说道：“师傅，都是亥儿不好，又惹您生气了。要打要骂，都听师傅的。”

“亥儿！此去招募金鹏飞，代表的是陛下。你去可以伺机培植势力，收拢金鹏飞为你所用。像金鹏飞这样的当世帅才，陛下十分重视，如能收服，龙颜大悦……”

高念恩一番话，为赢亥指明方向。

赢亥回道：“请师傅放心，亥儿一定不负您的苦心。”

高念恩累了，想静静，挥手示意让赢亥离去。

赢亥如遇大赦，告辞后疾步脱身。他刚走出十步，又听到高念恩的声音：“以后，不准再和「摘星楼」来往，切记！”

……

赢亥走了，又是风和日丽的天气。

高念恩端着茶碗，叉着腰，看着一亩田，如同看着家乡的田地。愣愣出神之间，想起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在偏远的小山村里住着十几户人家，其中有个孩子和母亲相依为命。孩子天资卓越，且又勤奋好学，被「稷下学宫」的教习相中。村里几个长辈张罗着给孩子办了个赴学宴。而且规定来赴宴的村民，每人都要资助孩子，上不封顶，依据自家条件而定。

有一个富农拿了五十文钱，其他村民大多给了二两银子，这二两银子是很多人家的全部积蓄。赴学宴上，一共四个菜：一碟花生米、一碟炒麦子、一碟拌苜蓿、一碗山鼠肉，喝的酒是兑水的米酒。那菜吃的香，那酒喝的美，孩子和母亲敬酒的时候，没有不喝的。

母亲不是能言善道之人，就一直候在桌边，给乡亲们倒酒。

赴学宴最后，孩子和母亲泪流满面，给大家磕了九个响头。

很久之后，听说这个孩子去了龙阳城，这个村子里面的人也都被接去龙阳城当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