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了,我看见一个苍老的女人,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用针线缝着什么东西。我是一个穷书生,我四岁的时候我的父亲就去世了,他也是个读书人,但是没什么本事,没考上功名。好在家里还有几亩田,我娘含辛茹苦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教育我要好好读书。娘亲告诉我,我念书做官都是吃皇帝给的粮食,我的父亲死了,皇帝就是我的父亲,我一定不能做贪官,要做敢于为民请命的好官。
我念书的时候,先生们都说王阳明是当代的圣人。他说每个人都有良知,即便是强盗也有羞耻心。他的学问直达孔孟,并且言简意赅。我觉得他说的很对,虽然“我心即是宇宙”这句话有点佛学的意思,但是道理通了就行。
学会这种“直心”的学问,我曾经很开心,三十五岁我凭实力中举了,醉入田家去,行歌荒野中。可是当我越来越接近家里的时候,我想把我的喜悦带给我的娘亲,我打开门看到,我的娘亲还在做针线活。我走上去告诉她:娘,我考上了,我以后当官你就不用做这些劳苦的工作了。
我娘说:其实咱家也有些田亩,可是遍地都是穷人,你考取功名也算完成了你爹的遗志。但是,娘要你永远记住,做官,是为民做官,不是当老爷,你要是不能做一个好官清官,娘宁愿一直做这针线活累死,就当是为你赎罪了。
我一直都明白我娘的道理,我也一直都知道这官场的黑暗和腐朽。四十岁我才当上老师,我不会随意出手的,我一定会向我娘,向全天下所有百姓证明自己的正道!
剑术已成君把去,有蛟龙处斩蛟龙。即使身长物,在十二年后埋头苦干后,我也迎来了我的机会。我买好了棺材,向天子呈上了我的《治安疏。
可惜啊!死的不是我,而是皇帝!可恨啊!只凭我一人,根本影响不到天下的根基,动摇不到贪官的权柄,我又拼了最后三年!三年,他们就把我排挤出去了。官场有人整治,我不过是用之人罢了。
菩萨低眉颂,红尘万户侯。我的娘亲是真正的菩萨,我不认为是我斗赢了恶世,但若是没有我的娘亲,便不会有我,更不会有那篇震撼天下的《治安疏。因此我是不屑于与贪官同流合污的,我知道我的娘亲缝补的的不是一件件衣物,她在明处,缝补的是没有父亲的大丈夫,缝补的是天下人心。我希望有来世,娘亲一定能生于将相之家,此生我不能给予的,来世再还报吧。
日出东方催人醒,不及晚霞动我心。我是王笑笑,朝阳照进了我的窗子,一个男人老死了。我梦见的,应当是海瑞的一生。我不知道自己应当作何感受……
沉默良久,我的心灵还是在完全折服的状态下一声不吭。我不是很在意为什么会梦见这样的事情,能够见证这一切是我的荣幸,是上天的赐予。我的灵魂并没有生化,而是寂静,一望际的安宁,悄声息的静坐。我是王笑笑,从今天开始,笑笑只是一个名字了。
我不去探究梦的来源,只是冥冥中知道,还来的必然会来,并即将到来。我依旧像一个普通人过普通的生活,只是更加喜欢安静,也没什么特别。我时常会想娘亲的针线,正是这线,把一个没心没肺的女大学生和一个顶天立地的伟男子穿连在一起。明明可以随意获取,却偏偏要过人们不稀罕的生活,相较而言,我的嬉笑怒骂都看着苍白力。
是夜,我再一次打坐入定时,我“看”到一尊佛像,从我的丹田中凭空出现,然后迅速涨大。祂影形,我只是在瞬间明了祂是一尊佛像,坐着的,没有观看的,实虚的,我的任何感官不能认知祂的形象,内外,不能感受祂的大小,祂是完整的。怎么说呢,我是用心知道的。当时我躺着放松腿部,我清楚地明白祂是坐着的,以大地为方位的坐,不因我的活动而影响。而且所谓的“变大”的过程,也只是从我身内到我身外,非要说有多大,那么祂是限大。因为祂出现的时候,我所能够认知整个世界包括我的全部,都如同梦幻。祂就是这样凭空出现,凭空变化,凭空消失,用心感受,我知道祂才是一切的根本,而我这个自我,只是祂的影子。
祂可以是任何名字,也终究没有名字。我想,我必然是皈依于祂的。很久我才反应过来,好像李二浩,也做过这样的梦,只是他变成狗了,或者狗变成他了,嗯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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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谁在背后骂我?李二浩在宿舍创作新潮艺术的时候突然一冷,【玉帝脚踩案几穿袜子】特写,差点把珠子画歪了,飞沫什么的就不必在意了。
余光注意到陈明拿了包纸悄咪咪走向厕所。李二浩大声咳了一下:咳!
陈明缓缓转过头来:你干嘛?
李二浩不言语,直勾勾的和陈明对视,看着陈明坚定而且丝毫没有躲闪的眼神,缓缓开口道:你别在捣鼓你的针线活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