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扭吱扭。”院子里传来跳水走路的动静,并伴随着“学大寨呀,赶大寨,大寨红旗迎风摆……”慷锵有力的歌声和像舞台走步节奏感超强的步调儿。
“呵呵,准是俺嫚姐跳水来了。”这熟悉的声音让我喜出望外,即刻喊着冲出锅屋(灶间),但见嫚姐刚把一担水放到院子里的水缸前,好家伙又是两大桶水,盛的满而不溢,我就佩服嫚姐这挑水的高超技艺。而我就差太远,水挑不满桶不说(满了实在挑不动,我确定嫚姐的肩膀是铁打的),等从不过半里地远的井台跳到家门口时,桶里的被咣当出多半,跟洒水车一样,撒了一条路水,顺着水渍直接可找上门来。
说到俺嫚姐,我都多说两句,这个嫚姐确是个有故事的人。她是老家我二堂叔家的大闺女,叫凌福嫚,我都喊她嫚姐,今年芳龄二十三,至今结婚(这在老家已属大龄青年),说是为革命宁愿晚婚晚育,其实这都是借口,她眼眶子很高,总想着找个城里吃公家饭的,做城里人,可她又确实爱劳动,仿佛离不开脚下这片热土,让人捉摸不透,我都替她矛盾着,干着急呢,竟异想天开,要是她会分身术多好。
嫚姐跟我是一个老爷爷,绝对没出五服,她家跟我爷爷家和我家关系都特好,好过亲叔家。她三天两头给我爷爷家跳水吃,水缸从不缺水,就像一口清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反正爷爷家吃水几乎让她给承包了,平常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先往水缸里瞅,看缺水不,爷爷奶奶待她亲孙女。
嫚姐在村里出了名的泼辣能干,漂亮贤惠,都说,谁家娶了这么个媳妇,那指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她除说话慢点儿外,浑身都是快节奏,整天闲不住,眼里全是干不完的活儿,百斤重担可以挑着满山跑,不输小伙子,当之愧成为大队铁姑娘队队长,《学大寨赶大寨的革命歌曲整天挂在嘴上,且落实在行动上。如今是人家还是大队党支部成员呢,且是最年轻的成员,还兼着妇女主任,在妇女中的威望那是相当的高,可谓一呼百应,连大队党支部书记都自叹弗如。
有一点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嫚姐也曾是村花呢,不过她属于类似冬梅那种类型的美,娇艳而不失刚毅,脸蛋像一朵花儿,身子跟运动健将一般,活泼好动,跟假小子似的,都敢跟小伙子扳手腕,一般人不是个儿。只不过,这些年,随着后起之秀白丽萍的成熟,花儿开的越来越大,出落的越来越好看,嫚姐村花的美名就渐渐被取而代之,不过她根本不在乎这个,就知道干活,干好活,要不咋能担待得起铁姑娘队长的重任,人家不甘做半边天,铁姑娘一声吼,敢叫日月换新天,瞧,多大的气魄呀,老家东山南山坡那片连着天像天梯一样的梯田,就是铁证,正是她带领几十位铁姑娘经过两年的艰苦奋斗硬生生将原先兔子都不拉屎寸草不生的乱石坡,靠着双手和铁肩膀,开山放炮,除石填土,变废为宝,成为栽啥啥活,种啥啥长的优良农田。从此嫚姐美名远扬,胜过村花。
“嫚姐!”我悄悄躲到她身后,雷声一呼。
“安阳(语气叹词)来!你带吓死俺呀!”她刚提起水桶正要往缸里倒水,被我吓得一下把水桶卡在缸沿上,撒出好多水,随即转身瞥了我一眼,不温不火地说道。
“呵呵,”我笑着赶紧上前拿住水桶帮着一起把水倒进缸里,说,“嫚姐今儿你算来着了,俺奶奶包臭肉包子吃,已经下锅蒸了,快熟了。”
“俺早就闻着味儿了呢,还用你说呀,嘻嘻嘻。”嫚姐把空桶放地上说着用兰花指刮了下我的鼻尖说着笑起来,接着一把提起另一桶水,不等我去上去帮忙,即哗地一下把水倒进缸里,动作也忒麻利了。
“不会吧,嫚姐,包子刚下锅烧火呢。”我惊叫道,刚才说包子快熟了,不过是想急于留下她一起吃而已,因为吃过她家太多的臭肉包子啦。
“嘻嘻嘻,谁叫你奶奶包的臭包子特臭呢!”她放下空桶望了眼锅屋门口对我笑道。
我听了大笑不已。随即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就往锅屋里拽。
“嘻嘻,嫚儿呀,快进屋,一会儿包子就出锅了,别回家了,留下一块儿吃。”这时奶奶出屋笑着朝嫚姐招呼道。
“好呀!好久没吃臭包子了呢。”嫚姐满口答应。她在奶奶家一向很实落,见啥吃啥,就跟在自家一样。
“哟!”嫚姐进门,望着正在灶前专心烧火的白丽萍大声喊道,“丽萍大妹子也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