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骆飞觉得此刻他应该表个决心，说他已经做好了吃苦耐劳的准备，却没想到他说话时才稍有些支吾，就立刻被老板娘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你太瘦了，这儿的活儿你干不下来。”

骆飞从老板娘的话中听出了明显的拒绝的语气，急切地站起来，也许是因为饥饿，也许是因为好奇，他声情并茂地对老板娘说：

“王姐，您给我一个机会吧，我虽然瘦，但我不是一个废物，请你相信我，这里的事不都会，但是我可以学着做。”

“废物”这个词让老板娘的心里一颤，随即她笑了一下，说：“这里的工作难倒是不难，主要是太辛苦了，怕你身体承受不住。”

“没关系，王姐，让我试试吧！”骆飞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他看着老板娘真诚地说：“如果您不满意，可以不付我薪水！”。

这是骆飞第一次如此极力地争取一件事，此刻，除了饿，他还很想深入这家餐厅，一探那味道的究竟，他目光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叫做“王姐”的人，忐忑地等待着她的回复。

“不付薪水？”老板娘迟疑了，眼下她的餐厅确实急需一名帮手，要做的事情倒也都是一些刷盘子、洗碗、倒垃圾之类的活儿，没有什么技术难度，说实话，但凡是个人都能做，虽然眼前这个男孩子瘦弱了些，可是如果不付薪水的话……多一个人手总比没有的好，多多少少也应该能顶上点儿用吧。

“嗯……”老板娘看着骆飞热烈的至死不渝的眼神，思索了几秒，说：“那这样吧，你先在这儿试用一周，记住，只一周，一周之内只包吃住，至于薪水嘛……就像你说的，最后再定，可以吗？”

“可以！可以！”骆飞激动地说，其实在听到“包吃住”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就已经兴奋地差点跳起来了。

看见骆飞很开心地同意了，老板娘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人事文件夹，笑着说：“好，现在进入下一个环节，登记一下你的个人信息，你的身份证拿来我看一下。”

“身份证……”骆飞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他最担心的环节，虽然在进门前他就早有心里准备，但这毕竟是一招险棋，他并不确定是否能顺利过关。他表现出为难的样子，说：“昨天我在地铁站，行李和钱包都被人偷了，身份证装在里面也一起被偷了……”

“被偷了？那你应该去报警。”老板娘抬起眼皮说。

“我报了，”骆飞答道：“我在派出所留了案底，但警方也没有说什么时候能找回来。”

“哦……”老板娘思索着，目光犀利地扫了一眼骆飞，问：“你多大了？为什么没有上学？”

“我今年十九岁了，高考两年全都落榜了，我不想再考了，想到大城市里来闯荡闯荡，没想到，刚一下火车就遇到了小偷，钱和身份证都丢了，真是太郁闷了！”

骆飞哭丧着脸，眼睛里面充满了悲伤，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声情并茂，连个磕巴都没打，不愧是一个说谎多年的高手。

“哦，这样啊……”老板娘听了面露难色，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骆飞。

“那……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骆飞，骆驼的骆，飞翔的飞。”骆飞赶紧回答。

老板娘听完低头不语地思索着，整间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似的，只有墙上的时钟嘀嗒、嘀嗒、嘀嗒地不紧不慢地走着……骆飞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紧张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不一会儿，她再次把目光转向骆飞，说：“这样吧，骆飞，还是，试用一周，等你的身份证找到以后再拿给我登记。现在……”老板娘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语气正式地说：“你可以开始在这里工作了！”

“好的，谢谢你，王姐！”骆飞高兴地几乎跳起来，一颗悬到嗓子眼里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老板娘冲他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座机播了几个数字，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小李，你来一下，新来了一名勤杂工，试用一周，你带他去各处转转，介绍一下，然后在宿舍安排个床位。”

“好的。”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老练干净利落。

精明的老板娘并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到派出所去核实信息。她对骆飞的话有些怀疑，但她并不想做什么大善人，这些都与她关。她不想知道骆飞经历了什么，又是怎样来到这里，甚至，不想知道骆飞的真实姓名，因为这些信息对她来说毫意义。眼下，在这位老板娘的心里最在意的事情是，她的后厨极缺人手，骆飞刚好可以应个急。她根本就不打算长期留用这么一个瘦弱且来历不明的人，所以，她提前把话说得很清楚，只是“试用一周”，一周之后她便会毫不客气地叫骆飞走人。而这一周的时间里，她就可以非常从容地另外挑选一名让她心满意足的勤杂工了。

骆飞可想不了这许多，他心潮澎湃地坐在老板办公室里，想象着他的第一次工作将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形。不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皮肤白皙的小伙子走进来，他就是老板娘电话里叫的小李。小李的身材比骆飞壮实一些，个子比骆飞矮一些，圆圆的脸上长着一对细长的眯缝眼，肿眼泡、大鼻头、小酒窝，他的头发有点发黄，还有点卷曲，好像是一大团蓬松的羊毛。

小李跟骆飞打了个招呼，然后带骆飞到餐厅的各处转了一圈，他一边走一边向骆飞介绍：“这边是储物柜，那边是主厨工作台……你的工作区域主要在垃圾桶和水池之间……”最后，小李走到一排壁橱前，从其中的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件白色的工作服递给骆飞说：“这是你的工作服，每天上工的时候都要穿，晚上收工之后大家会把工作服脱下来放进墙角的洗衣篮里，然后你要把这些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洗净，再晾晒到外面的走廊上”。

“嗯。”骆飞认真地听着点了点头，然后接过工作服，披在身上。他有工作了，有同事了，而且，只要再坚持一会儿，他就有吃的了！他兴奋且激动地忍受着饥饿的煎熬，开始了在餐厅后厨的第一项工作——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