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1 / 2)

茫茫苍苍,苍苍茫茫,天垂大地,四际涯。

赵少游艰难行走在一片昏暗、荒凉比的大地上,抬眼四处皆是如血般的广袤沙地。前不见来人,后不见来者。尽的浓稠的绯红云暴覆盖住头顶的整个天空,流纹般的云路似是触手可及,其间隐隐有紫色的雷影划过。

赵少游苦笑一下。他还没搞清楚状况。他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在这个地狱般的地方。这个地方,实在不像他生活的21世纪。

“也许是做梦吧,做梦一般没头没尾。”想到这里,赵少游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好,够疼。”赵少游确定了。他把脸转过去,换了半边脸,又狠狠地扇过去,立马感到另外半张脸上火辣辣的触感。

“太真实了。”赵少游心想。一般来讲,在梦里,人不记得真正的疼是什么感觉。但至少已经发觉自己在梦里时,梦会立马醒来。现在差不多是醒来的时候了。

忽然天空骤亮,一道青色的刺眼闪电划破云层,把周遭的沙地映成灰白。片顷闪电消逝,大地重回血色时,赵少游才发现,此方天地似乎没有太阳。天空中漂着的那些诡异红色浓云,本就散发着妖异的红色光芒,把大地染成血色。

“至少这鬼地方有氧气,我还没憋死。”赵少游再度苦笑。除了空气中有股焦糊味之外,一切都还比较正常。

赵少游决定往前走。因为举目四顾,四周朝哪里看都差不多,脚下的路是唯一的参照物。赵少游才注意到这地方居然有路。

说是路,也不过是脚下的石块比远处的沙砾光滑,似是打磨过,如同某种失去光泽的玉石般,在这片地狱般的沙漠里铺开来,不知通向哪里。

狂风骤起,挂起地上漫天沙砾,直直向赵少游脸上扑来。好在身上的袍子颇显宽大,使得赵少游在这漫天风沙与鬼嚎中立足,勉力延着未知的路前行。

赵少游走得不快,可这副身体似是很难疲倦,他一直未曾停下。头顶的天空一直都是郁郁沉沉、几变化的暗红色,全然看不出早晚。光线一片黯淡,目力所及不过数里,只有偶尔划破天空的青、白闪电,照亮远处平原上倾倒破碎的黑色楼阁轮廓。但那些楼宇阴森森一片鬼气,赵少游也不敢靠近。

在路上,赵少游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包袱,里面有几块零碎面饼,他顺手抓进嘴里;几块发着蓝色微光的石头,几件粗布衣物,一个水壶;在行囊底下,放着一个看起来不怎么值钱的玉镯子和一面铜镜。

赵少游把镯子和铜镜拿出来端详片刻,“没有一点有用的信息。”赵少游长叹一口气。

赵少游只能沿着脚下的烂路一步步前行。在这不知朝夕的鬼地方,赵少游估计自己走了整整两三天。日暮路远,在这煎熬的路途中,他时常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个很长的梦。

当最后一滴水喝光时,尽的血红沙漠终于有了尽头,不远处出现了一片山丘。

“多少有个尽头。”赵少游长叹一口气。

话音未落,他望见山丘上似乎伏着一个黑影。那影子似乎也看到了他,骤然起立,向赵少游一跃而来。

不,不是跃,简直是飞过来,那黑影一跃数丈而起,还未等赵少游反应,便已直直冲到赵少游身前,一脚踹向赵少游胸口。

痛!刀割般的真实痛楚!此刻,赵少游终于不觉得自己在做梦了。他胸中肺腑气血泛涌,喉咙中已能尝见血丝的咸味。这不是装作自己还在做梦的时候,这是生危死迫之时!

眼前的黑影再次凌厉地起脚飞踢。赵少游踉跄后退几步,连忙收缩身子侧身躲避。那一脚似是已经踢空,却忽然诡异地向下移了半分,结结实实踹在赵少游肩胛骨上。

“靠。”赵少游能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身体只能顺势躺下。他扭头看向黑影,下一脚已经踩过来。赵少游奋力挣扎起身体,向反方向翻滚,这一踏勉强从胸口划过去,只擦破了一点皮肉。

“嘿嘿。”头顶传来一阵阴郁的笑声,便又是一脚踩过来。赵少游奈,只能在沙地上继续翻滚。

????????????黑色人影连踏几脚,似是有意踩空,赵少游扭动身子继续翻滚,几回堪堪躲过。

“这厮在玩弄我。”赵少游想到这一层,可他现在只想活下去。又滚了几个圈,那黑影终于停下来。

赵少游勉强爬起来,吐出嘴里的血:“贵姓?”

“嘿嘿。”黑色的人影又发出怆然怪笑,忽然身侧不知从哪飞出一束细长黑影,眨眼间就扎进赵少游胸膛,把他钉在地上。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赵少游胸口扩散开。他的四肢渐渐僵硬,已感觉不到胸口的温度,只是莫名觉得很冷。

此时赵少游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乐观:虽然还没搞清楚状况,至少这场缺德的冒险很快就能结束了。想到这里,赵少游居然笑了起来。

但这时,一只手按住扶正赵少游的脸:“道友真是豁达之人。”那黑色的人影瞧着他。赵少游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生逢此世,朝生暮死,苟全一时,不如早死。”黑色的男人长叹一口气。“也不枉我在这里等候道友许久。我杀了这么多人,只有你笑得这么开心。道友,烦请先一步离开这混账的世界吧。”

“你醒了?”

赵少游勉强撑开眼皮,眼前模模糊糊现出一个苍鬓老头,头戴道冠,齿发尽衰,黑色的瞳子却意外精神。赵少游想问:“这是在哪里?”喉咙里却像卡了痰似的说不出话,只是咕噜出“嚯,嚯”几声。

“别急,别急,慢慢来。”老头托住赵少游的背,慢慢将他扶起。老头轻切过赵少游的手臂:“嘶——气血两虚,经脉衰微,后生,你伤得太重,若不好好养,今后恐是个废人了。”

赵少游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座古朴的竹屋里,凉席为伴,空气里散溢着淡淡的药香。屋子倒是整洁,但装饰风格,仍旧不像21世纪的地方。赵少游睁大眼睛,猛地咳嗽几声,嘴边的话一直憋不出来。

“鄙人姓求,在这清泉坊地界上,都给我一点面子,尊我一声求伯。”老头捋捋胡子,露出一片和颜悦色。

“咳——咳——”

“后生你别着急,你这样的伤,走这条道的,难免碰上几次,今朝大难不死,将来必有后福。”

“咳——”见发不出声音,赵少游挣扎着挪动身体,勉强抬起手臂。

求老头却机敏地闪开,抖抖道袍,顺势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步。

“想昨夜忽生异像,百年间天空第一次自红化青,虽只那么几瞬,可过不久,坊外便居然传来血味。坊里的人叫我出去看看,只见你衣衫残破,躺在道上不醒人事。”

“好在老道我啊,医道精湛,自有妙手回春的本事,调气理息,活淤造血,几道真气下去,终是把这口气吊上来了。这是自然的,道上的朋友,谁不知道我清泉坊求酒千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