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乘了两站，回到曲嘉烨家门口时李栗已是满脸疲倦。

他按响门铃后便强打起精神，做出一副轻松自在的表情，就等着门开后把人狠狠抱上一通。

结果开门时的门板一反常态，以迟缓的速度只开了道稍宽的缝，门后的人不是曲嘉烨，但那张上了年纪的脸在李栗看来，有几分眼熟。

那人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李栗：＂你找谁？＂

李栗第一反应是自己走了门。

然后门内传来曲嘉烨的声音，由远及近，出现在中年男子身后的曲嘉烨手里抓着沾满泡沫的碗，嚷道：＂爸，我前面不是和你说了吗，李栗啊，以前在奶奶家……＂

曲父哦了一声，让开了身子：＂进来吧。＂

李栗不自觉舔了下干裂的下嘴唇，莫名对半敞的房门后产生出一种怯懦的情绪，他忍不住抬眼看向站在玄关后的曲嘉烨，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李栗的不自在，眼神中有担忧一闪而过，然后在李栗望过来时露出安抚的笑容：＂快进来。＂

曲嘉烨的父母是临时决定回来给儿子一个惊喜的，出生不久的妹妹才几个月大，便被留在了国外给老人照看。当然，他们回来也不只是为了看曲嘉烨，国内的亲朋好友和曲父的生意，都需要关照。

曲嘉烨小时候被寄养在奶奶家，那时他的父母还在外打拼，逢年过节了才回来，所以他们对李栗的印象不深，就依稀记着同一栋楼的一户邻居家里有个小孩，曲嘉烨他奶奶总是抱怨这个小孩太皮，要带坏了嘉烨。

曲嘉烨妈妈端着汤走出厨房，对李栗温柔而客气地微笑，她还记得李栗，并且之前在和曲嘉烨奶奶聊天时略微得知了面前这个男孩的不幸，出于怜悯，她尽量收起了打量对方的想法。

吃饭时，主要都是曲家三人在交谈，李栗抱着碗扒饭，即使没什么食欲，他还是努力大口咽着曲妈做出来的饭菜。

他们聊到了曲嘉烨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年段前五十，曲妈满意地点头，然后又转而关切地问起了李栗的成绩和名次。

李栗一噎，慌张吞下嘴里的饭团后不好意思地摇头，表示自己学习很差，远远比不上曲嘉烨。

曲嘉烨见状忙想跳过这个话题，可曲妈又笑眯眯地打趣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总不会是倒数吧？”

李栗实在没有装好学生的经验，一时间没给予出合适的反应，只能呵呵干笑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曲妈的笑脸僵了僵。

好在这一尴尬的氛围很快便被曲嘉烨的插科打诨给糊弄了过去，于是话题又逐渐回到了一家三口身上，曲嘉烨卖乖的同时又不自觉地望李栗方向频频看去，见李栗也抬起脸带着乖巧的笑容倾听他们谈话，才稍稍安心了些。

可他没有忽略李栗低头吃菜时，表情一闪而过的落寞，像是累极了，那双薄薄的眼皮沉沉垂下。

吃完饭后，好久没使唤儿子的曲妈又指挥曲嘉烨洗碗去了，李栗见状忙帮着曲嘉烨收拾桌面的碗筷。他将碟子送进曲嘉烨身前的水槽里，就借这个功夫轻声说道：＂我先回房间里休息一下，上午车坐得久，现在有点累了。＂

李栗又和沙发上看电视的曲嘉烨父母打了声招呼，然后往次卧走去。

走进房间时，他将门轻轻关上，犹豫了几秒，还是没有上锁。

他仰面倒在柔软的床上，昏昏沉沉间，门外不知道是不是曲嘉烨说了什么逗趣话，两个家长发出了很响亮的笑声，光是听着，便能想象到那种和乐融融的家庭画面。

李栗有些艳羡地转头往门板上看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曲嘉烨鬼鬼祟祟地钻进房间，随手将门反锁好。

然后他直接往李栗身上扑去，搂着人滚了两圈，李栗也配合地反搂住了他，同时将脑袋往曲嘉烨的胸膛里埋得更深了些，像是在撒娇。

＂你下午还要去打工吗。＂

＂嗯，我只请了半天的假。＂

＂我爸妈去我屋里头午休了，今天真是突击，我本来还想裸穿围裙色诱你一把的，还好开门时看了猫眼。＂曲嘉烨抱着李栗心有余悸地碎碎念道。

李栗埋着脑袋哧哧笑出声。

＂你终于笑了，看你回来到现在，前面的状态就好像谁欺负了你似的，我在旁边却只能干着急。哎，我妈这人又不管我，又要关心小孩的学习成绩，老势利眼了。＂曲嘉烨继续吐槽。

但他总感觉李栗的落寞不止有自己父母的原因，他想了想，又滚了个身仰面躺着，抱着李栗的脑袋，让人抬起脸直视自己。

＂栗子，早上你送那个警官回去，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曲嘉烨的眸子一直都亮晶晶的，专注地倒映着李栗的影子。

李栗怔怔与他对视了半天，然后摇摇头，把头往曲嘉烨的颈窝里栽，半晌才传出闷闷的声音：＂没有，就是……有些不舍。＂

为了不让父母怀疑，两人拥抱着没过多久，曲嘉烨又起身溜出了房间，剩下李栗躺在床上，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

过了一会儿，李栗才擦去嘴角的水渍，然后拉了被子盖在身上，继续睁眼盯着天花板。

李栗不傻，刘涛话里暗示的，是普通人触不到的权势。

民不与官斗，哪怕曲嘉烨家里有钱，可是说到底，也只是做本分生意的。李栗记得小时候曲嘉烨还穷，有时两人躲被窝里，想念爸妈的小曲会小声告诉自己，他的爸爸妈妈正在外面努力赚大钱。

赚大钱会怎么样。同样穷着的小李栗不懂，趴起身子好奇地瞅着小曲。

小曲挥着胖手比划：以后能买一房子的奥特曼给我，到时我分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