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醉酒蒙蒙的席眠,方才悠悠转醒。
醉酒是可以解千愁,可是醒来,就头昏眼花了。
席眠头晕乎乎的,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换了。
身上穿的是墨青色的袍子,绝对不是喝酒前穿的。
黎桃推开门,看见在床沿起身的席眠。
一身白衣,配合她的清冷气息,让人如坠冰窟。
席眠刚想说什么,黎桃先一步拦下她,把手里端着的醒酒汤给她。
席眠仍然是满脸红润,满脸茫然。
显然已经醒酒,需醒酒汤。
喝醉酒领悟的是孤独,是寂寞,是一个人行走。
事后才发现,明白的太晚,失去了也不知道如何挽回。
那温酒浸满了全身,发自肺腑,直入心里。
席眠看着距离自己不近的黎桃开口:“我喝,你能不能过来靠近我点,我有话与你说。”
黎桃冷漠的眼神,令席眠的内心不由一颤。
微微害怕起来,迫切想要解释之前的事情。
在席眠一筹莫展之际,黎桃抿着唇。
轻启:“不了,公主殿下,还是早些喝了醒酒汤吧。”
“尊卑有序,草民不敢逾越,公主殿下醉酒,草民碰巧看见,顺手帮忙而已。”
“您身上的衣物是丫鬟换的,醒酒汤是公主府厨子熬的。”
“既然公主殿下已经醒了,那小生一介草民,就此告辞!”
反手,关门,飞出去,干净利落,不着一点痕迹,没有一点犹豫。
这可把席眠急坏了,狼吞虎咽喝了醒酒汤,急忙追出去。
拉住黎桃的衣角,眼神带着祈求。
晃着衣角,“你且听我给你解释,好不好?”
少女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
席眠红着脸,由于醉酒的缘故。
着青色的席眠,显得格外娇小玲珑。
黎桃看着四处聚集的人,不想让人看见公主殿下现在这个样子。
准备带席眠回屋里,席眠察觉到什么,挥手,众人散去。
“阿桃,我……我了。”
手晃着抓紧的衣角,查看黎桃眼色,诚心认。
“公主殿下那般运筹帷幄,还有犯的时候!”
“哦!公主殿下说笑了,您是尊贵之躯,怎么可能犯,有谁能怪罪您?”
望着被席眠拽着的衣角,漠不关心的抬腿往府外走。
“自今起,草民自是不敢在打扰公主殿下!”话音未落,席眠急忙出声。
“是我蠢,是我反应太迟钝,是我呆头呆脑,我没看清自己。”
“是我忽略了你的心意,我真的很抱歉。”
语气越发急促,不怪席眠着急。
实在是看清她在自己心底的意义后,再听黎桃这样阴阳怪气的话,属实接受不了。
“你在江湖,是侠客,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留在朝堂。”
“我在理所当然的接受你的友好,却忘记了,是个人都有脾气。”
“你在单方面付出,为了我,你放弃了原本的自由。”
“你本是雄鹰,当展翅高飞。因遇见我,满心为我,独留宫廷。”
“当我看见你离开时,我的内心是崩溃的,真的,很乱,从未如此乱。那时我真的知道,你对我很重要,我已经不知不觉爱上你了。”席眠满心愧疚望着黎桃。
“初见,你便是不同的,我对你不一样,异样的感觉让我逃了很久,拒绝了很多次内心。”
“我身在权势,早已习惯了,遇见的人去或留。在你看到我心狠手辣的一面,我的内心其实是有波动的。”
“直到你告诉我,我们之间结束了,我知道你是认真的,我当时只觉得,或许离开皇城,走入江湖,你能随心所欲。”
“我……我了。”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一回,可以吗?”
“你生气也是应该的,黎桃,本宫任凭你处置。”
轻缓一口气。
“要打要罚随你,能不能别这样,起码给本宫一个弥补机会,行吗?”
身体对着黎桃的方向,恭敬的行了鞠躬礼。
黎桃看着眼前悲伤自责的人,暗自得意。
她非常开心,原来那个心狠手辣铁石心肠的公主也会喜欢人,也会有道歉的时候。
如果席眠此刻抬头,一定可以看见黎桃微微扬起的嘴角,很快又放了下来。
黎桃抿唇不语,连忙扶起躬身的公主殿下,语气不紧不慢,“不,公主殿下,谢谢你的青睐。黎某,不配!”
“公主殿下,难为你费心。”
“一介草民,岂敢奢望公主殿下的喜爱。”
“你为一国之长公主,年幼便执掌皇朝江山。身份尊贵,我一介平民,有什么资格让一个公主喜欢呢?”
“尊卑有序,恕草民直言。这天下有多少优秀的男子,公主殿下何必向草民请罪。”
听到这话,席眠慌了。
面对百万士兵兵临城下都不曾慌乱的她,哪怕面对尸横血海,哪怕是数次死亡边缘徘徊……都是泰山崩于前,而不乱。
现在她慌了。
“我……我……”慌的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黎桃望着因为慌乱脸色苍白的席眠,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眼神空洞不堪。
席眠心里乱糟糟的,心情复杂。
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那双明亮的眼眸中带着坚定。
她抬膝掀起衣裙,朝着黎桃所站立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黎桃听见一声巨响,抬眸便看见那位高贵的公主殿下居然放弃了她的孤傲,直直跪在了她面前。
黎桃看着这样的席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去扶起她。
席眠拒绝,场面一度不可收拾,黎桃想拉,席眠内心愧疚就是不起。
入夜,渐微凉。
清冷的微风,徐徐吹过,不留下足迹。
单薄的衣衫终究挡不住夜晚的寒冷,席眠的身体发出阵阵抗议。
感受着冷意的席眠,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看着明明被寒风冻得难受,还坚持跪在地上的席眠,黎桃清冷的眼眸中带着些许温柔,声音软糯开口:“公主殿下大可不必如此,情有我起,心甘情愿。哪怕伤害,那也是草民活该,是草民逾越了。”
“自初见起,草民对您有着兴趣,也只是兴趣。”
“好奇您究竟如何一剑斩杀龙渊兽的。当时您一身黑衣,给人一种君临天下之感。”
“好奇你身为男子,为何会有淡淡幽香,我也不知道感情如何起。”
“什么时候开始,好奇兴趣变质了,我开始在乎你,害怕你受伤,害怕你难过,看见你身边有她人时,我也会莫名难受,想推开别人。”
“当这份感情发生时,若您是普通女子,或许尚可以一试。可是您偏偏是那位血海存活下来的嫡长公主,那位权倾天下的摄政王。”
黎桃自嘲笑了笑。
“以草民卑贱之躯,有何资格肖想公主殿下。或者说,生性弑杀的长公主,能容许自己产生感情这个词吗?”
“有可能让一个动机不明的人,在自己身边吗?”
席眠跪着的身躯微微一震,她可以保证,答案是不可能。之前的她莫说动情,就连让自己产生异样的人,都会被自己赶尽杀绝吧。
“当我得知你是女子之后,我的内心是炸开的,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长公主殿下!”
“回顾往日种种,我也逐渐明白,我对你的感情,也认清了自己的心。”
黎桃深情的望着席眠,“我知道,你生活的环境,让你法相信任何人,自我明白心意起,便将喜欢藏于心底。”
“我明白,论是谁,都不可能接受两个女子相爱。何况你是那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我是一介平民。”
“只要能守护你,我已经知足了。”
“大概是我太粘人了,让你觉得我的存在可有可,可你不知道我本是一个不粘人的人,我不是对谁都这样。”
“你可知道,我生来凉薄。”
“我不需要回应,我只想要,你皇朝的长公主殿下一生平安喜乐,一生病灾。那就足够了。”
“我想要的,真的很少,真的……很少——”
黎桃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还请公主殿下,起身。”
“黎某受不起公主殿下的大礼。”甩袖扬长而去。
席眠的脑子嗡嗡作响,消化着她的话,想着父皇母后之间的相处方式,脑子忽然炸开。
回忆着与黎桃在一起的种种时光,种种画面,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她知道黎桃需要冷静,也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让黎桃回心转意。
感受着风的凉意,双腿的麻木,爱人离去的绝然之意,她的心如同放置在火海地狱,不断炙烤。
尽的痛意传遍全身,加上酒意未散,公主殿下病倒了。
生病的席眠嘴中不停念叨着黎桃的名字。
次日。
黎桃得知席眠重病的消息,火急火燎的跑回了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