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界时间的概念已被模糊,但主峰东华峰上有着一口大钟,每隔八小时会固定响一次,提醒着人们当前的时刻。
剑宗每月有一次宗会,召集全宗弟子总结当月的修练成果,并对下月做出规划。九月的宗会就在明日,明日之后剑宗就会暂停招募弟子,全面统筹备战即将到来的兽潮。
东方暮不久前亲自来过落霞峰一趟,但见白权音在修炼,便远远地将数套衣袍置于地上,就此离开。见他没有靠近,阿瑶也并未奏笛提醒。
她同样于屋顶,坐在白权音的身边。长风吹过,她的发丝没有随之飘扬。曾经她还会刻意地做出随风衣袍随风飘动的假象,但后来,也索性不做了。反正,大多时候,没人能看到她。
落霞峰的一大优点,就是可览尽东华山一切景象。阿瑶本是山之灵,生于人心,源同山岳。可如今山岳沉寂,草木凋敝,她的力量更是不及当初万一。
倘若世上没人在意,那她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早知世界已变成此番模样,倒还不如永远沉睡下去。
阿瑶的力量相比苏醒最初时又弱了一分,没有信仰之力,没有人们对山岳美好的祈愿,她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弱,直至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这件事阿瑶没有和白权音说起过,她希望只留下单纯而美好的回忆,不要掺杂其他。待到自己残存的信仰之力耗尽的那天,再默默地消失,就仿佛世上,不曾有她。
想到这,阿瑶不知为何有些伤感,眼眶已然湿润。环顾空余枯木的山岳,回想着过去的欣欣向荣。然,碧海桑田,辉煌不再。
厚重低沉的钟声响起,在各山头辗转,层层回荡。钟声柔和,直入脑海将人唤醒。
白权音停下了修炼,一睁眼就看到阿瑶坐在前方,呆呆地望着远处,眼角似有泪光闪烁。
“怎么哭了?”
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他只能笨拙地开口问道。
“你才哭,本姑娘刚睡醒而已。”
嘴硬似乎已经成了阿瑶的本能。她揉了揉眼睛,假意地伸了个懒腰。不过她演技实在拙劣,白权音一眼就辩识出来,却并未点破。
他若有所指地说:“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不要总是嘴硬放在心里,不怕憋坏啊。”
语毕,还不忘补上一句:“虽然偶尔嘴硬也很可爱。”
“嗯,谢谢你。”
白权音满脸不可置信,这似乎还是自己第一次听到阿瑶说谢谢二字吧!不过她却迅速不见踪影,空中传来她的话语。
“东方宗主刚给你送来了几套衣服,你去沐浴吧,本姑娘就先回避了。”
阿瑶已经掌握了他的习惯,每次更衣前沐浴是必不可少的。
旁边稍矮一峰狭缝处有一泉眼,泉水已被冻住,想来是弟子们沐浴的地方。
白权音随意清洗后,换上东方暮送来的长老服。黑色长袍,金色镶边,颇有浩然之气。本就粗制的兽皮大衣在这精细的服饰前显得更粗鄙不堪,顿时黯然失色。
荧光闪闪,空间寂静。他半年来首次感到了空虚,在太白山时,还可见鸟兽为伴,但在落霞峰之顶,没有任何生物的气息,空余沉寂。
当钟声再次响起之时,就是每月一次的宗会,白权音也心修炼,坐于屋顶,静静欣赏着绝顶之景。
剑宗虽为东极大陆第一大势力,可弟子人数也不过千人,更是以凡境弟子为主。每年都有近半的弟子死于兽潮中,很多新生的血液尚且来不及成长,就被扼杀于摇篮。
新加入的的弟子渐渐法填补战死的空缺,剑宗的情况可以说是岌岌可危,江河日下。在霜杀百草的时代,剑宗已是独木难支,仅仅是少部分人的坚持,让其延续到现在。
弟子们都结束了繁忙的修炼,整理着装,徒步前往东华峰后的大殿。大殿上高悬一牌匾,篆刻着济世二字。
东方暮高高坐于主位,副宗主李老立于其旁,十四位长老依次排列于殿上,这就是剑宗的全部高层。正副宗主有武境巅峰的实力,其他长老皆是武境后期。
数十名核心弟子,以唐樱落为首,严整地站在殿下,面目肃然。余下的弟子只能站于殿外的广场,整齐排列,风容肃杀,犹如一支即将出征的军队。
他们每个人都似乎抱有必死的信念,白权音突然就不再担心了,有这样的弟子,剑宗又何愁衰落。
就如同曾经的白家,团结一心,永不言弃。就算短遭挫折,只要血脉不绝,人心不灭。野火烧之不尽,即可随春风复生,指日中兴。
宗会还没开始,长老们就白权音一事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雷长老首当其冲:“宗主莫要糊涂,我等皆是身经百战,对兽潮有丰富的经验,让那样一个毛头小子担任主帅,怕不是陷万民于水火之中?”
“所谓鬼谷派传人,济世真人,在老夫看来,不过是一派胡言!若是世上真有鬼谷,那么五十年前,早就应该出世组织太一的暴行!而不是到现在才来我们这坑蒙拐骗!”张长老也起身怒斥。
“宗主,此事需多说,直接投票表决吧!我相信诸位也不愿把命运交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手里。我雷某在此立誓,只要以我为副帅,若铁壁告破,我便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