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医院的小花园里,馨予坐在石头上,脸色苍白,喃喃自语:
“昨天晚上有个很好的点子……轮奸致死的尸体,然后……然后什么来着?”
思凡坐在她身边,一边剥葡萄,一边小心翼翼回答道:
“爬出太平间的冷柜……干掉每一个看见的人!”
“对对!我要画的就是这个!”
馨予从少年手里吃了个葡萄,手往屁股上一抹,拿起系在画板上的铅笔。
“呃……我还以为,姐你要画风景……”思凡一副怕挨揍的表情。
“风景有什么好画的?”馨予柳眉一挑,“我他妈的要画,肠子被肏得流了满地的尸体!”
“哦哦,尸、尸体……”思凡低头嘟囔。
馨予稍一侧身,用笔尖轻戳少年鼻头,轻佻笑声,得意洋洋:
“哈哈!不懂了吧?这叫‘表现主义’!”
表现主义:弗兰茨·卡夫卡,爱德华·蒙克。
城堡、地窖、荒漠、疯人院,教堂献祭撒旦。
绝望、恐惧、尖叫、红死病,人不人鬼不鬼。
思凡知道这个,而且感觉馨予这人,也相当“表现主义”。
所以他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哦”了声,继续给馨予剥葡萄。
“好好学着点!”说着,馨予挥动铅笔。
道道轻盈线条,纸上摇曳飞舞,一如她吃了止疼药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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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予的人生轨迹是这样的:23岁之前,凭自己的脸蛋和身体,快速搞到一大笔钱。
然后在剩下的日子里,用这笔钱,作为一名画家活下去。
后来她把期限改到了25岁,然后28岁,又不认输似地改到35岁,直到确诊得了癌症。
于是她放弃了,想当画家的梦想。
虽然网上也有很多人,因为得了绝症才受人关注。
可馨予觉得,人们是在关注绝症,而非画作本身——就比如梵高先生,不是说他本人的画作不行,但狭隘而自以为是的解读,异于杀死作品。
《向日葵代表了不屈不挠、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说这些话的人,馨予真想把他们的耳朵也割下来。
然后问问他们,“生命力”的滋味,感觉如何。
可惜,馨予再没这样的机会,进入大学持刀行凶。
同样地,她也再没机会,成为一名画家了。
在一场酩酊大醉后,她调转方向,转而去考虑,是什么妨碍了她成为一名画家。
最明显的答案,是她学历太低,而之所以学历低,是因为她对学校很反感。
为什么对学校反感?根源在于,她在上小学时,被班上人霸凌。
复仇的计划,于是便有了雏形……
如今,在强大“魔法”的加持下,复仇计划,进展顺利。
但这并没让馨予有多高兴,纵然心结打开,回到圆点,她也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了。
时隔多日,再次拿起画笔,听着石墨擦过素描纸的沙沙声,馨予内心,比失落。
失落到,就算全世界一半的人,在她面前惨死暴毙,她也得再吃两片止疼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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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失落亦有失落的好。
之前馨予画画时,总会考虑很多,跟画画关的事情:
这种风格若是不流行了怎么办?若是观众不接受怎么办?这种处理方式,会不会显得很外行?
如今,一切已是定居:她永远也不能成为画家,看她画的人,不会超过个位数。
馨予反倒觉得很舒服,磕磕绊绊,畏畏缩缩的感觉也没有了。
前所未有的顺畅感,从心头涌起,指尖溢出,静静流淌在画作上。
就像轮奸致死的女尸,身后拖着的肠子一样丝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