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教堂的墓地范围比从前扩大了许多倍,在其中,我找到了女儿阿芒蒂娜和女婿麦斯欧德的墓碑,也看到了克劳德特两个儿子的名字,这里,几乎埋葬着我在法兰西所有的亲人和朋友,以及他们的后人。
我抚摸着每一座墓碑,向亲人和兄弟们低声问好,为他们讲述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我讲得十分详细,每一个人、每一个故事都不曾遗落任何一点儿细节,我迫切希望他们能够感同身受、分享我的每一份喜怒哀乐。
我静立在蜜雪儿的墓碑前,轻轻抚摸着被守墓人擦拭得异常干净的墓碑,与她倾诉离别之情。我与她分享寻找到亲人的惊喜,与她分享淡泊名利、纵情山水的闲雅,与她分享一切美好的感觉和对她的长久思念。
论时光流淌了多久,论经历过怎样的惊涛骇浪,只有在蜜雪儿身边,我才能感受到真实的平静和幸福。那一刻,我的心灵比安宁。
守墓人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六旬老者,虽已满头白发,但一行一动间,步伐依然矫健,气力依旧丰沛,显而易见,他手里提着的那柄十字大剑并非装饰品。
守墓人苍老又坚定的声音如洪钟般响起:“这里是私人领地。论你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而来,都必须给我一个私自闯入的理由。”
我装作被惊吓到的样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用小心翼翼的语气回道:“请您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任何恶意,且可以解释原因。”
我那比守墓人更加正宗的古典法语,令守墓人紧握大剑的双臂肌肉不自觉地放松了,他的语气亦变得缓和了许多:“那你就好好解释解释吧!”
我这才‘敢’慢慢转过身,同时把头上的罩帽脱掉,露出一张平凡的东方面孔:“我姓张,名山峰,来自遥远的东方。”
守墓人的双睛仿佛透着晶光,他用力抿着嘴,声音变得异常低沉:“请继续讲下去。”
只凭守墓人的神情变化,我就能肯定守墓人知道‘我’的存在:“晚辈家族中一直流传着一个长达四百年历史的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晚辈先祖有两个儿子,长子名为张富,次子名为张通,当时,正值大宋末年,蒙古人入侵了我的家乡,先祖为了不使张家血脉因聚在一起而毁于一旦,便将二祖张通托付于因游历华夏而不慎中了蛇毒、又被先祖救回家的法兰西人肖恩·奈穆尔先生和他的好友科西嘉·勒迈尔先生,三人同返法兰西而去,从此,二祖张通音讯全。
最终,先祖和先祖母因未能盼到二祖张通回返,牵挂难却、抱憾而终,亦固留遗愿,希望张家后人能够寻访二祖张通,以慰先祖和先祖母之魂灵。
此后,张家子弟一直于乱世中苦苦挣扎而暇他顾,后来也就没有人再惦记此事了。
晚辈自幼听着二祖张通的故事长大,发誓一定要寻找到二祖张通的音讯,只是,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所以,晚辈才在双亲相继故去、家中再牵挂之后,踏上了的寻访之路。
两年多来,晚辈历经艰辛、数遭凶险,得亏张家子弟一直有学习得自于肖恩先生的法兰西语的惯例,才得以成功寻觅而来。
而后,晚辈得知奈穆尔家族曾有一位叫做‘马丁’的先人埋葬于此,简直欣喜若狂,便不顾一切冒昧地潜入此地,一探究竟。只因晚辈二祖张通离开家乡时,肖恩奈穆尔先生为二祖张通起的法兰西名字就叫‘马丁’。”
这个冒充自己祖先的谎言,我是越说越流利了,好在这是一个没有恶意的谎言,并不能影响我的‘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