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黑袍人叫声尖锐,竟似是女子,郭长歌当时微微一惊,但立马告诉自己不能心软,自己点她这几处穴道已经够她受的,接下来就该问问题了。
“你把我徒儿柯小艾带到哪里去了?”郭长歌起身,从后看着那黑袍人纤瘦的身形,正在因疼痛而不住地颤抖,“你说出来便不用再受这等苦痛。”
黑袍人还是不说话,甚至强忍着一声不哼。
郭长歌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假装愉悦地说道:“你身上被封的多处穴位若是过一段时间还没被解开,可就不是痛一痛那么简单了,那会永久损伤你的脏器。”
这套残忍的点穴手法郭长歌学习之时,曾想过自己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用到,现在看来是想错了。
黑袍人还是保持沉默,郭长歌伸手想摘下她的竹笠,但心想看到张女子的脸可能会让他心软,所以转而竖出手指,打算再加重黑袍人的痛苦,让她快些开口。
“长歌,你做了什么?”就在这时成峙滔飞快奔了过来,郭长歌只好先收手。
花影和水月手持弯刀,朝向后方警戒着那些“尾巴”,而那些“尾巴”也都放肆了些,开始探头探脑地关注他们这边发生的事。
“她就是带走小艾的那个黑袍人,我要让她说出小艾在哪。”郭长歌说着向那些“尾巴”看了一眼,一眼看到了六个,与方才听到的人数差不多。他们看到同伴遭难,竟不上来帮忙,虽然不上来才是理智的选择,但未免显得有些薄情。
“她很痛苦。”成峙滔看着那黑袍人。
“如果你痛痛快快把一切都告诉我,”郭长歌盯着成峙滔,“她就不必如此痛苦。”
“你是说她的痛苦还源自于我咯?”成峙滔皱眉道。
郭长歌笑了笑,“我以为你有大目标,野心勃勃,要发起战争,谋权篡位,该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竟会可怜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吗?”
“我不是可怜,是可惜,”成峙滔说,“我可惜的也不是素不相识的人,而是亲人。”
郭长歌怔了怔,忽然意识到成峙滔说的“亲人”指的是他。
成峙滔接着说:“是不是只要不杀人,你什么都能做?我不会拦你,和你不杀金震和华凤一样,你现今所为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但我想提醒你,折磨别人这种事,一旦习以为常,就像吊在悬崖半途的人,已无法重回崖上,只能一落到底。”
他的神情和语气都很认真,这令郭长歌不禁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但仍狡辩道:“折磨?我只是稍微给她点教训……怎么,你是不愿再得罪了你那位朋友,不想伤了他手下的人?没想到你还有想要挽回的友情呢。”
成峙滔没有回应,但严肃的视线仍落在郭长歌脸上。郭长歌被他就这么盯了一阵,终于也觉得自己所为不妥,准备去为那黑袍人解穴。可就在这时,那黑袍人忽然起身冲了出去,踏了几步向墙头跃去,可惜她剧痛之下做不到身轻如燕,左脚在墙檐上一绊,接着砰的一声,翻跌到了墙的另一头。
郭长歌跃上墙头,向下看去。那黑袍人趴倒在地,竹笠掉在一旁。郭长歌跳下去,这时从两面奔过来另外四个黑袍人,护在那女黑袍人身旁,由两人盯着郭长歌,另外两人去搀扶她。
“我只想为你们的同伴解穴,”郭长歌说,“再迟了可不妙。”
可那两个黑袍人显然没有让开的意思,郭长歌只好强行突破。他一出手就使全力,这些黑袍人武功虽都不弱,但仍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很快便被打退。
这时另外两个黑袍人已搀扶那女黑袍人跑得远了,郭长歌飞身赶上,从他们头顶飞跃拦在他们身前。三个黑袍人转身想要再逃,而郭长歌趁他们转身的工夫,迅如疾风般冲过去点了他们的穴道,让他们动弹不得。
然后郭长歌慢慢转到他们正面,去为那女黑袍人解穴。他停步,正要出指时,看到了她的脸。
她因疼痛而流泪,脸颊上布着泪痕,还有因从墙上摔下撞出的淤青。鼻腔里还不断流出鲜血,看起来狼狈不堪。
盯着她看了片刻后,郭长歌满脸的震惊、疑惑与悔恨。他的手颤抖着,飞速地为她解穴,消除了她的疼痛,也让她可以自由行动。可女黑袍人已经经历了太长时间的剧痛,瞬间的轻松让她立时瘫软下去,郭长歌赶忙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他紧紧抱着她,忽然泪流满面,一瞬间脑子里蹦出两个字,一个是“等”,另一个——是“死”。
不过不是等死。那个“死”,是想去死的“死”。
郭长歌现在只想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