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深渊大雾-侵略者17(1 / 1)

父母总是这样看起来好像三言两语就能拌嘴吵起来的样子,但是说不了两句话就又莫名其妙的让人嫉妒。魏沐白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相处,曾经他也希望能找到这样的一个女孩,像母亲一样,既能够在午后的阳光里靠在父亲身上披着毛毯小声的读诗,也能够在冰天雪地里像个没有见过雪花的孩子一样把雪团出其不意的丢向兀自讨论不理她的父子俩。可是他遇到了卡特琳娜,她一点也不像母亲,她不会读诗也不会作诗写字,她总往返云州附近的小城市拍不同的宣传海报所以不会因为见到了雪而欢呼雀跃。但她坚韧、神秘、倔强又不服输,她愿意成为自己喜欢的任何样子,而他最喜欢的就是她本身。

魏沐白拿过手机也去看,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老一辈的眼力。在画面的右上角,池塘远远的另一边木椅上也做了一位身穿紫裙的女孩,因为画面聚焦的缘故只看得出她如同阳光流淌一般的金发和更加耀眼的白色皮肤,但也足够的特别,特别到仿佛是什么罕见的珍惜动物,竟然使他产生了一种荒谬的,也许对方不该存在于世的错觉。

“你身后是什么?”刚发过去魏沐白就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就像母亲说的,就算他真的注意到了后面的女孩,又怎么能毫不自知的表露出来呢?卡特琳娜也许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但是心里难免不开心。可是这个时候撤回,好像也太明显了一些,难道不会更让她觉得自己认为她会小心眼儿计较么。果然,对面没有丝毫的回应,气氛尴尬了起来。上一刻还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父母,此时又开始了热烈的单方面讨论,他僵持着,不知如何是好。

卡特琳娜并没有故意忽略魏沐白的消息,相反的,在眼前这幅景象出现之前,她反复的回看着男孩的每一句话。可是此时此刻,无论男孩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甚至男孩出现在她面前,都不能够令她移开一丝目光。事实上,她曾见过的一切瑰丽壮观或恢弘精妙的景象,现在都不值一提。

因为,那仿佛是神迹。

池塘的对面,那浓淡的绿意中,长椅上坐着一位紫裙的女孩。不,不是长椅,那是一段浮光中的乐章,那也不是一位女孩,是一只林中的仙灵,忧郁而孤单的眺望着一水之隔的自己,金黄色的眼睛里光影交错。

但这不是令她惊叹的,在她们没有对视的前一刻。女孩斜倚在长椅上,歪着身子枕着并不舒服的椅背,长发如瀑泼洒又像一匹精制的丝绸浮光跃金,淡紫色的吊带连衣裙如同包裹在她身上的薄如蝉翼的花瓣,裙摆烫着细碎的波浪,悬挂在长椅边沿的部分飘荡着弥漫开藕荷色的烟雾,葱白色的双腿弯曲着从裙摆下伸出来,却是赤脚踩在碧绿的草甸上。卡特琳娜能够看到,少女的鬓角眉梢,锁骨脚踝,一动不动的指端和睫毛都闪烁着缓慢呼吸一般的微光,映衬的整个人都虚幻的仿佛即将随着树林外逐渐刺眼的阳光而消散。

少女石雕一样的静默,但她的身边却丝毫不平静。白桦树与槐树的枝叶飞快地生长在她的头顶交错遮盖成更密的树荫,花期已过的槐花重新展开了成千上万个花蕾簇拥在她的四面八方,丁香与石榴则愈演愈烈,就连她脚边的铃兰与水仙都禁不住迸发了更繁茂的花枝,甚至池塘边的鸢尾也缓慢的改变了花蕊的朝向,献祭一般把层叠的花瓣都展示给神明。少女却视若无睹的维持着死一般的静寂,尽管她身边的一切随着时间的推移都欣欣向荣,只有她执拗的停留在过去某个永远都无法挽回的瞬间。

她们对视的那一刻,卡特琳娜激动的站起身来想要靠近一些,她不知道自己这种心情可以被称之为什么,她只知道对方身边的那个世界是她不惜一切代价要前往的地方,是像她一样的朝圣者心中神祇的的庙宇和伊甸园。在一瞬间,又是在几千年,不知是时光凝滞还是她被封在了缓慢凝固的松脂中,她眨动的双眼,微微张开的嘴巴,随动作飞舞的发梢,和身体上的每一处抖动与变化都被巨大的空气阻力纠缠放慢了数倍。但她的意识却无比的清晰,清晰到能够体会全身上下每一处血脉的跳动,以及骨骼和关节活动时咔哒咔哒的轻声。这并不令她恐惧,反而让她从未如此仔细的审视过自己的身体,银白色的异种能量游鱼一般在血液中随波逐流,分散开来就是一片猩红中的漫漫星辰,汇聚在一起则是迅猛的涡流把五脏六腑都烧的火热。

从这个大象无形的幻境中解脱却只在一念之间,卡特琳娜猛的惊醒,仿佛大病初愈般冷汗直流,她喘息着重重跌回座椅上抬起右手抚着胸口大口的呼吸,目光里已经没有了那个奇怪少女的身影。对岸依然花团锦簇,但不知何时,神座上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