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杜府众人都睡着了,只有施清秀还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
她还是放不下今晚曲寒星掉的那个面人儿,当年,秋霖的面人儿也是掉进了河水里面,也不知是为何,那一夜,她的心狂跳,总觉得天就要塌下来了一样,惶惶不安。
大半夜的叫醒他,要他带着自己去香桥底的河水下游找面人儿。
这种行为真可谓是愚蠢。
小小一个面人儿掉进河里,怎么可能还找得到?
可是,杜秋霖见她忧愁得睡不着觉,二话不说,帮她披了件外袍便带着她去找。
他知道,若是他一个人去的话,她会愁得更加胡思乱想。
当时他们刚成婚,还没做生意,自然也是没有下人的,是以,秋霖亲自拿了打捞的渔网等工具,她拿了烛火,便往河水下游去。
可惜顶着寒风找了好半天,依旧是一所获。
当时她没忍住哭了出来,秋霖柔声安慰她:“秀秀,别哭了,这只是一个面人儿,又不是我,你就哭成这样,若是有朝一日掉进河水的是我,你岂不是要生生哭死过去?”
“呸呸呸!”她难得怒了,骂他:“不许胡说!”
她就是担心这会是个不详预兆才会半夜急得睡不着,拉着他出来捞面人儿,可他还这么云淡风轻地说这种玩笑话,这不是故意戳她心肺吗?!
杜秋霖见她生气,不敢再胡说八道,又将她往怀里搂了搂,轻声劝:“夜深了,更深露重的,我们还是回家去吧,要是冻病了可不划算。”
她累极了,身子也乏了,实在没心力再去找面人儿,听他好声劝她许久,也只好依他,随他回去了。
想到这里,施清秀脑海中又回想起曲寒星的面人儿掉下去的那一幕,越想,心越乱,最终还是决定起床,叫下人一块去找找看。
不然,她总莫名觉得不安心。
*
曲寒星本已经睡着了,却被廊道上的动静吵醒了,他意识立马清醒过来,警惕地凝神注意着外头动静,家丁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匆匆地从廊道经过。
这是发生了何事?
曲寒星不解,便下了榻,脚步轻快地出了门,偷偷跟在那两名家丁后头。
到了杜府偏门,他隐匿在暗处,于一群家丁中间,一眼就瞧见了施清秀,她披了一件白色印青竹的斗篷,一双黛眉微微簇起,似有愁色,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说来也怪,那灯笼做得倒是十分精细,用料讲究,灯罩上还绘着仕女图,曲寒星细看之下,只觉得那画中仕女似乎与施清秀有七分相似,气质都是那般清淡温婉。
一名小厮打开了偏门,施清秀走了出去,众人追随,手里还拿着渔网竹篙。
曲寒星提气跟在他们后面。
到了香桥底下的溪水下游,水面上,从河岸两边拉过来的一道绳索拦住了漂流的花灯,花灯被溪水打湿,烛火早已熄灭,胡乱堆叠在一起,早没有了今晚盛放在河面上的盛况。
施清秀站在桥边,提着灯笼为小厮照亮水面,小厮们要么用渔网打捞水面,要么用竹篙划拉堆叠在一起的花灯,一盏盏看过去,也不知是在找什么东西。
曲寒星百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搞不清施清秀大半夜这是在做什么傻事。
他懒懒窝在岸边一颗老树上,抱着臂,桃花眸半阖地望着下方这一幕情形。
施清秀走到台阶下,河水打湿了她的裙摆,但她并不理会,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水面。
时间渐渐溜走,皎洁的明月也被云层挡住了,河堤岸边昏昏暗暗,只有施清秀手里提着的灯笼散发出微弱荧光,整个夜静悄悄的。
曲寒星今晚喝了汤药,此刻正昏昏欲睡。
家丁们也忍不住打着哈欠,睡眼惺忪,施清秀心急如焚,便自个儿也蹲了台阶上,拿灯照着水面找起来。
风呜呜地吹,曲寒星睡意更浓,突然,施清秀惊喜的声音响起:“我找到了!”
家丁们纷纷停下动作去看她。
她自觉失态,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将那个面人儿藏在了广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