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聂兰生和叶萱草站在圣贤书院的门口等叶忘忧出来,叶萱草正在忙着数铜板,她今日生意不,足足赚了将近两百个铜板,但她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还忍不住一直唉声叹气。
“怎么了?”聂兰生不解地问。
叶萱草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聂兰生想了想,从衣兜里将今天帮人写信赚到的铜板拿出来,送给叶萱草,“喏,给你,权当今天的伙食费。”
“你要是嫌不够的话,我明天再挣钱给你。”
他一把将铜板塞到叶萱草的手心里头,双手食指戳住叶萱草脸颊两侧,将她捏出一个笑脸来,笑道:“好了,不要再愁眉苦脸的了。高兴一点,笑一个嘛。”
叶萱草低头瞧了一眼他塞过来的铜板,将近五六十个,对她来说,还是远远不够,她又低眸叹了一口气。
聂兰生越发看不懂。
“阿姐!”
此时,叶忘忧兴奋开心的叫喊声从后头传来。
叶萱草一把将铜板塞到钱袋里头,脸上愁色一收,浅浅笑了起来,温声道:“忘忧下学了?”
她抬手摸了摸叶忘忧脑袋,“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听劳夫子讲课?”
她这番突如其来的转变,叫聂兰生都有点愣住了,呆怔地瞧着她。
叶忘忧笑道:“当然有,今天劳夫子还夸我字写得好呢,有当代画圣的风范。”
“画圣不是画画的行家吗?怎么和字扯上关系了?”叶萱草疑惑地问。
叶忘忧解释:“我听劳夫子说,那个画圣不仅画画的功夫很厉害,就连写字也很出挑呢。”
她摇头晃脑起来,学着劳夫子平日里的样子,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装作老气横秋的口吻,点评道:“聂体爽利挺秀,骨力遒劲,又兼清新飘逸,洒脱不羁,实乃当世书圣,老夫若能得他一张字帖,此生憾矣。”
聂兰生听得发笑,也跟着摸了摸叶忘忧脑袋,“忘忧,劳夫子可真是画圣的忠实崇拜者啊。”
“对啊,可惜,画圣是个道德败坏的伪高人。”
叶忘忧颇有点不满,“劳夫子那么好的人,他为什么连见他都不肯见他,还命人将他赶了出来?”
这个问题,聂兰生也没法回答她,他脑海里压根就不存在过劳夫子这号人物。
“好了,该回家吃饭了。”
叶萱草牵起叶忘忧小手,带着她往前走。
聂兰生见状也跟了上去,叶忘忧回头瞧他,朝他伸出一只手,聂兰生笑了一下,伸手牵住她的。
叶忘忧这下子心满意足了,她今天不仅有姐姐牵着她回家,还有未来即将进门的姐夫,他们三个人就像一家人一样,这样子可真好。
*
晚上,叶忘忧正在屋子里写课业,叶萱草去沐浴了,聂兰生就坐在叶忘忧旁边指导她功课。
须臾,他试探性地问:“忘忧,你读书的学费是不是很高?”
叶忘忧不明所以:“不高啊,劳夫子是个好人,他从来只是象征性地收一下学生拜师的束脩,其他的,他都不肯要的。”
聂兰生越发想不通,既然如此,叶萱草为什么还是很缺钱的样子?
“那你家里可是有什么大开销的地方?”聂兰生又问。
叶忘忧摇了摇头,“没有,我和阿姐都是节俭的人,平日里,阿姐都舍不得给自己置办新裙子,身上的那袭绿罗裙已经穿了好几年了,裙底都隐隐有点发白了,可她还是舍不得换件新的。”
说着,她面露心疼之色,抽泣道:“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的话,阿姐就不会这样辛苦了。”
聂兰生见状,拿出兰叶红帕帮她擦泪水,哄道:“好了,不哭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和哥哥说,哥哥都会帮你们解决的。”
反正,他存放在钱庄的钱多的是,说是金山银矿也不为过,叶萱草若是有需要,他不介意为她跑一趟钱庄,取钱给她花。
叶忘忧哭着解释起来:“我阿姐今年都快要21岁了,已经超过了官府规定的结婚年龄,到时候,阿姐如果还没嫁人的话,她就要向官府交好大一笔罚金。”
聂兰生拧起眉头,“你阿姐性情那般好,又是荔镇出了名的美绣娘,没道理嫁不出去,怎么会拖到现在还没出嫁?”
“那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叶忘忧哭得更凶了,“早些年,胖婶为阿姐找了很多户好人家,可是,阿姐为了我全都拒绝了,她担心自己嫁了人,我就没人照顾了。”
“她还跟我说,她要挣很多钱供我读书识字,以后,我就不用像她那样出去摆摊,要吃风吹雨打的苦头。”
“可是,我一想到阿姐要为了我吃这些苦头,我就……呜呜……”
她克制不住哭声,再说不出话来,只好放下毛笔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哭出声叫隔壁屋的叶萱草听见。
聂兰生心弦微动,叶萱草身姿柔弱,性情却十分刚毅,为了叶忘忧,她竟是打算将自己一生都奉献出去。
也许,他确实可以去钱庄取钱给她交罚金,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叶萱草岂不是一辈子都不嫁人了?
那他还怎么名正言顺地一辈子留在她家里?
思及此,他又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