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屏住呼吸,迈步走到门口,隔着一道木门仔细听着门外的声音。
咔嚓咔嚓咔嚓。
仿如利齿嚼断骨头,断裂的脆响令你头皮发麻。你想起眼鬼临走前用阴阳怪气的声音提起的“宵禁”,心中升起极其不详的预感。白老爷是地狱生物,你多少有点先入为主地相信他的话,而忽略了此处暗藏的危险。
现在白老爷不在房中,你心中有些担心他,于是强撑着恐惧凑近门缝往外看去。外头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股强烈的恶臭萦绕在你的鼻尖。
忽然,门缝的黑色忽然闪了一下。
你目光定住,一动不动地看着门缝的方向。
那沉沉的黑色里还有东西在不停地闪烁,像是诡异夜空里不详的星光,你确定外头一定有什么东西,心中想要弄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于是你凑得更近了,额头不小心撞上门框,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忽然,那闪烁的光线都消失了。你微微蹙眉,开始以为刚才是你对觉。
但下一秒,你就被你所看见的景象惊得浑身僵住,头皮发麻。
——数颗圆形的眼睛同时睁开,直直盯着门缝后的你,外头微弱的光线打在密密麻麻的眼珠子上,产生了冰冷的反光。偶尔有几颗眼珠微微转动,黑色的黏膜覆盖在眼珠上,把那反射的光线盖住。
随后,这密密麻麻的眼珠开始缓缓转动,直到一张巨大的、满是利齿的嘴对着你。
那张嘴一开一合,缓缓说:“这里…..藏了一个…..天女……”
你终于反应过来,外头还亮着烛灯,你所看见的黑色,不过是这个怪物硕大的身体,而它身上布满里密集的眼珠,黑色的眼皮飞快眨动,就好像黑夜里闪过星光一样。
那怪物充满恶意地看着你的方向,黏腻的涎水从利齿之间流淌而下。原来那股恶臭就是从这儿传来的。
察觉到危险,你几乎是本能地握住了荷叶化作的碧玉宝剑,屏住呼吸,双手握住剑柄,朝着门缝狠狠插在了那怪物身上!
外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你眼疾手快地抓住一旁之前脱下的白色麻衣披在身上。果然如你所想,这白色麻衣有某种程度遮蔽气息的效果,让外头的怪物一时间弄不清楚情况。
“天女……不对,是白娘娘,白娘娘…..”那怪物似乎没有明白为什么你身上作为天女的气息突然消失,反而变成了白常,它茫然地碎碎念了一下,便拖着受伤的身体缓缓爬走。待它彻底走后,你才借着走廊的光线看清了地面的景象。
地面上有一滩碎骨掺着青色的肉块,显然是某只鬼的“尸体”。
你忽然懂了眼鬼所说的“宵禁”究竟是什么含义。
地狱必然有某种规则限制了恶鬼之间的争斗,就比如住店需要交换刑期,便说明这里不能暴力获取资源。那么“宵禁”,恐怕意味着这一限制在一定程度上解除了。
——之所以说是一定程度,是因为你披上象征白常的麻衣时,那些鬼怪仍然不敢招惹你。
你陷入了沉思。
白老爷没有穿上他的麻衣。
他是故意的还是意的?
你穿好麻衣,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间客栈已经变得一片狼藉,显然在你睡着时已经发生过争斗。
你小心翼翼地走下一层楼梯,目光落在走廊上。这条走廊淌满了黑色的黏液,像是从某只鬼身上流下来的,而粘液之中有一串脚印。
那是属于人类孩童的脚印。
直觉告诉你,白老爷在里面。
你目光向下盯着垂落至地面的白色麻衣,又小心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别的存在后,轻点脚尖腾空飞起,托着你的飞身而起的金莲藏在麻衣之中,带着你朝足迹行走的方向飞过去。
按照眼鬼的说法,这一层楼是长住的客人,难道这里住了白老爷认识的鬼?
你停在了一间半开的房门前,一个上半身是人类女人模样,但下半身却细长如节肢动物的鬼被钉在了墙壁上,而脱下了白麻衣的白老爷赤脚站在它面前,你仅仅能看清他的侧脸。
那只鬼声音有些虚弱:“孩子…..不过是没用的东西……”
白老爷稚嫩的声音带着冷漠:“闭嘴。”
你想起来了。进入客栈时,眼鬼在吃一个小孩的血肉,它说是孩子母亲用作住宿的报酬。恐怕房间里的这个就是孩子的母亲了。
“嘻嘻嘻,我就要说,你以为你真的能杀了我不成…..”那鬼稍微抬高了音量,“你还保持人类的样子,不会以为你妈妈还要你吧———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白老爷忽然掐住了那只鬼的脖子,小手还不足以扣住它的整个脖颈,于是你眼睁睁看着他的手缓缓收紧,指尖陷入了那只鬼脖颈的皮肉,随后整只手抠下了它的喉管。
你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白老爷将手中那一坨恶心的肉块都到了地上,冷淡地说:“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只鬼还大睁着眼睛,瞳孔布满了血丝。刚才那一下虽然让它极其痛苦,却没有让它彻底消散。它似乎是意识到了白老爷的厉害,脸上露出祈求懊悔的神情。
白老爷问它:“你知道了?”
那只鬼点点头。
于是白老爷伸出手,一缕灰色的气息从他手心升起,缓缓飘近了那只恶鬼,发出细小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