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是林致远一起回去的。他自己一个人开车,没有带保镖,也没有带助理。见识过昨天他那个前呼后拥的排场,碧荷坐在副驾驶系上安全带,看了看他的脸,还在扭头往后面看。湖,天鹅,隐藏在树梢后的别墅。后面真的没有辆车。“怎么?”他问。碧荷回过头,看见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和俊美的侧脸。袖扣洁白,那看起来就很贵的手表露出了半个表盘。副驾驶宽阔,这是她头一次坐他的副驾驶——她摇了摇头。星辰苑离她的小区真的不远。早高峰已过,车库里面一片清净。奔驰停稳在她的大众旁边,碧荷下了车,伸手摸了摸大众车的车面,手指上沾了一层灰扑扑的颗粒,是积攒的灰。该洗车了。哦,还该去保养了,4S店已经打过两次电话了。“碧荷你把钥匙给vai,”她站在车边摸车,旁边的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说,“让他安排人开去洗,顺便做个保养。”她这个车,还配得上什么管家去保养?碧荷摇了摇头。上电梯,开门。门打开的时候,碧荷一愣。这是她的家,又好像不是她的家。面前窗明几净,装修格调,家具却完全不同。白色的沙发,配着明黄浅蓝的靠枕,电视和电视柜已经拿掉,天花板上悬挂着天意最新的全身模拟发射器。后退了一步碧荷抬头去看门顶的门牌,是401没。是她家,又不是她家。站在门口她没有动,只是又去看旁边的男人。男人的手已经贴在了她背上,“我让他们彻底打扫下——正好家具都有些旧了,就让他们全换了。”全换了。没有问她。碧荷踏入了房间,左右看了看。家具换了。窗帘换了。茶几换了。露台堆着的杂物全没了,甚至厨房家电都换了一套。她推开了每个房间的门,书桌还在——还是她以前的。摆设也没变。但是推开卧室,就连主卧的衣柜也换了。原来的木质衣柜消失踪,就一天的时间居然还能在主卧隔出了一个时尚的玻璃茶纹的衣帽间。她走到衣帽间,灯自动亮了起来,里面空空荡荡,只挂了几件男士女士的家居服,什么都没有。这是她的家吗?再扭头,就连墙上的洞都补好了。“我衣服呢?”站在衣帽间,她低声问。林致远做事好像从来不和人不商量,就连通知都欠奉。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这样人的作风。顶级富豪,华尔街大佬,强硬,铁血,所有人都必须服从他的意志。以前的他是这样吗——以前真的真的太久远了;所以她记不起来了。“搬去我那边了。”身后有人回答。“那陈子谦的衣服呢?”她又问。没有人回答。“他衣服呢?”她回过身问,十分冷静,“你去问问你管家把陈子谦衣服放在哪里了。”碧荷看着他的脸,轻声说,“以后你让人别乱动我东西。”不要乱动她东西。口口口。口口口——万箭穿心。突如其来。死机。男人站在原地看着她,久久没有动。他脸色铁青,似乎又发了什么病——他的手捏成拳头,又剧烈的抖了起来。碧荷站在原地看着他,看着他就那么看着她,手剧烈的抖着,肌肉拧起。“砰!”他突然抬起手,一拳砸在了衣帽间的茶纹玻璃上。这是什么高级的防弹玻璃——发出了一声爆响,却纹丝不动。“啊。”碧荷吓了一跳,心脏一拧,往后仰了仰。她站在原地看他。男人站在原地,全身剧烈的发着抖。默了默,她走了几步上前抓着他的手看。他的拳头落在她的手心,指节修长,手背红肿,还在剧烈的抖着,似乎是发了什么病。他的手紧紧的蜷着,握着拳头,那么的紧。“怎么了这是?”她低声问。又去看他。他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回答。默了默,她往他手背吹了几口气,又托着他的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去掰。他的拳头捏的那么紧——还在发着抖。女人扶着他去床上坐下,开始一点点的帮他揉着肌肉,下臂,上臂,用力揉捏,又找来了药水给他擦。她就在旁边,刚刚还说口口口——口口口。死人,她为什么忘不掉?“伤到骨头没有?”她低声问,“你又怎么了?痛不痛?”她做过多年的初中班主任。那是一群精力旺盛又不懂事的半大孩子,天天上蹿下跳,这个打架那个摔跤,这个吵架那个抽筋,当班主任就如同当保姆。她有丰富的初级治疗经验。男人坐在床上,发着抖,没有回答。碧荷看了看他。他又犯了病。明明那么光风霁月的人,怎么就得了这个病?这十八年,他一个人——也许不止一个人,在米国,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看来华尔街不是那么好混,就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那是一个吃人磨血的道场。往事随风,法再追溯。她也有她的十八年。呼。呼。紫药水吹在他的手背上,女人站在他面前,一点点的吹着他的手背。他看着她,看着她柔和温婉的脸,感受她吹过来的温温的风。不够。还不够——也许把她切成一块块的,一点点吃下去,才够。“碧荷。”他突然说。女人抬头来看他。“中午你做饭给我吃。”他发着抖,却面表情,喉结滚动,“我饿了,想吃你做给我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