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陷入死寂。

直播间的观众气得肝疼。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啊！你女儿月薪一万五诶！那可是一万五的月薪，刚毕业就能拿到一万五的月薪，未来就能拿两万、三万、四五万！以后跟着你女儿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啊！】

【阿姨你糊涂！你女儿宁愿死也要带你走，说明你这个妈妈在她心里的地位很重啊！既然你女儿工资现在都能这么高，以后只会更高！到时候随便给你点钱，你还缺老头？到时候别说不缺老头，都得七八个帅老头排在你面前任你选！】

【你女儿都拿命威胁你了，你竟然还为了一个家暴男犹豫？妈的，这要是最后不离婚，今天晚上我得失眠……】

【老一辈的妇女总是会被各种奇奇怪怪的贞操观念束缚，虽然看着真的很生气，但是她们确实也是时代的受害者。但是像这位阿姨这样，被打了大半辈子，能觉醒送女儿上研究生，却怎么也不愿意离开家暴男的矛盾体……本人还是第一次见。】

“她用跳楼的方法威胁她妈，其实根本没什么用。”寂静的病房中，宴俞洲突然开口。

小宝乖乖仰起头，黑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疑惑，奶声奶气发问：“为什么呀？”

宴俞洲带着寒意的眼神落在屏幕里乔秀娟的身影上，“因为以她妈现在的情况，精神上几乎是离不开她爸爸的。即使她妈妈今天愿意跟着她离开，以后也会在安定下来之后选择联系她的父亲。”

“而到时候，”宁枝接着往下说，“她父亲这个赌鬼很可能会继续用乔秀娟做人质，要挟祁景继续给钱，不给钱就去公司闹，撕破祁景好不容易换来的新生活。”

大宝知道妈妈能看到一个人以后的命运，抿了抿小嘴儿，紧张问：“那然后呢，妈妈？”

宁枝看了眼瞪着眼睛看她的两个孩子，他们长相一模一样，黑蓝色的眼睛清澈见底，没有半点被世俗浸染过的痕迹。

这次的闹剧，祁景的结果不太好，本不是符合文学故事里真善美得结局，她犹豫着该不该把结局告诉两个年龄还小的崽崽。

“宁枝，”宴俞洲看出了他的犹豫，轻声道，“你不是普通人，我也不是，所以两个孩子以后也注定不是。现在对他们所谓纯真的保护没有任何意义，美好的童年生活从来都不是凭保留多少童真衡量的。”

相较于那些虚无缥缈，又毫无用处的童真，他们这样的父母应该有更宝贵的东西给两个孩子。

宁枝：“……”

她愣愣望着对面病床上的人，对宴俞洲的话有些讶异。虽然知道这位家大业大，但大概是他从来都没什么架子，所以除了一张比其他男人好看很多的外貌和不同寻常的灵魂，她时常忘记这位还是身价百亿的百年世家世家子。

但宴总终究是宴总，一语惊醒梦中人。

宁枝垂眸笑出声，“你说的。”

相较于普通人家的真善美学习，他们这样的父母更应该言传身教。

她转向两个崽崽，组织了一下语言。“今天这件事，或许这位姐姐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但是强扭的瓜不甜，她终究会为今天的选择付出代价。等她带着妈妈在另一个城市安定好，她妈妈会因为放心不下她爸爸，通知他爸爸她们现在的地址，然后这位姐姐的爸爸就会过来大闹一场，这导致了这位姐姐丢了工作，还坏了这位姐姐在业内的名声。”

“之后，这位姐姐会陷入长达十年的事业停滞。”

大宝听着妈妈的话陷入沉思，小宝幼小的心灵则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啊？”他的小脸儿皱成苦瓜，“为什么要这样啊！这个姐姐是好人啊！”

“小宝，”宴俞洲的语气语重心长，“这个世界上除了好人和坏人，还分为聪明人和愚蠢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并不是善良就能有好结果的。”

这些浅显的东西，几乎都是世家从小就要交给后代的道理。好在他发现他们的时间比较早，现在教也不算晚。

但是小宝还是接受不了，“可是，不该是这样的！”

“那你觉得该是什么样的？”宴俞洲反问。

“应该是姐姐和她的妈妈一起去过幸福的日子！”

“那姐姐爸爸这个定时炸弹要怎么解决？”

“……”

小宝托着下巴思考，大眼睛眨巴眨巴，没想出来个所以然。

宴俞洲摸摸他的脑袋，冷冽的声音柔和下来。“你现在还不用很懂这些，等你慢慢长大，自然就会理解了。”

“可是，”小宝的小脑袋瓜里盛满问题，“妈妈说过，做人要善良，得多多为自己积累阴德！”

“傻和善良是有区别的，”宁枝为自己正名，“善良是不做伤害别人的事情，不是别人往火坑里跳的时候你一定要拉着他的手，发现自己救不上来那个人的时候，还跟着ta一起跳下去。”

“嗯……”小宝一知半解，“妈妈，我还是不太懂……”

宁枝和蔼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儿，“现在不懂没关系，等你长大了经历得多一些，自然就明白了。”

宴俞洲去看大宝，大宝黑蓝色的眼睛盯着屏幕，极深的瞳孔里倒映着屏幕发出来的亮光，显得极其深邃。

他伸手摸了摸小家伙圆溜溜的脑袋瓜，正在思考的大宝回神，向上看了眼放在自己头上的手，又若有所思地看向宴俞洲，最后轻轻躲过。

祁景那边，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母亲的回应，她轻笑了声，回头看向风雨欲来的夜空，失望摇头，“我一直以为，我对你是最重要的。可原来，那个男人在你心里的位置，比我这个亲生女儿要重要得多。你在知道他要把我卖了的情况下，竟然也要袒护他。”

“既然这样，那我不带你走了。”

“啊！！！小景——”

眼看着祁景的身影坠落天台边缘，乔秀娟惨叫一声，终于后悔了。

“小景！啊啊啊！小景啊——”

“小景！救命啊！救救我女儿啊！救救我女儿啊！”

祁景跳楼的时候连犹豫都没犹豫，一切都显得那么猝不及防，匆匆跑过去的还是没拉住她。

楼下的媒体纷纷震惊地放下了手中的相机，直直望着那道落下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人自杀前都是会挣扎的，这是人在向外界求救的信号。而一旦这人连挣扎都没有，那就说明她是真的想死了。

之前的祁景在求救，但是能救她的人并没有把她拉上来。

天空乍然一亮，随即炸开一道雷声，豆大的雨滴啪啪落在人脸上，顷刻间便变成了倾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