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年是被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吵醒的。
这几天昼夜不分的生活让他神经、思考已经变得缓慢,他不想和曲聿远沟通,所以整个房间里每天除了曲聿远一个人对着他自言自语的声音以外就没有其他声音了。
尖锐的声音让他下意识朝门口看过去。
一向紧闭的门此刻开了一道缝,恍惚中曲年只看见几个人影,还没来得及看清房门被人重重撞开了,带着一阵风,面前扑过来一个人。
曲年眼神都还没聚焦,就又听见了和刚才相似的尖叫声,像只被扼断脖子的布谷鸟,惨叫一声倒在黄土地上。
“我不是让你离他远一点了吗?!”
“怎么能这样啊!啊!!”
女人哭得太大声,沉得像一朵即将要下雨的云,曲年也被闷得喘不过来气,半晌才反应过来试探地喊了一句:
“妈?”
神思倏地归位,曲年喊完后像是梦醒了一样,猛得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口,又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开始惊恐地往身后闪躲,把床上的被子全都抱在身上,长久没发声的声带略微嘶哑:“怎么、你们怎么来了。”
他措地想要盖住裸露着的皮肤上的痕迹,牵住李秀春的手干巴巴地解释道:“妈,我们、我们没有。”
都这个时候了,曲年的第一反应还是,不能让李秀春知道,他都受不了,更别说一个年近半百的妇女了。
但话说到了一半就没有说服力了。
地面乱七八糟的衣服,和他身上一眼就能看出发生了什么的痕迹,都是铁证,于是他就又停住了,眼睛怔怔地看着李秀春哭到到颤抖的头发,一遍一遍地重复道:“我们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妈你别哭了。”
李秀春紧紧地握住曲年的手,抬起头,脸上的每一丝皱纹都卡着泪水,和之前骂曲年时候的模样一样狰狞可怕。
她颤抖着手抚上面前的男生尖瘦的下巴,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哽咽道:“上次看你,还不是这么瘦的。”
“怎么变得这么瘦了啊。”
李秀春粗糙的手从下巴移到鬓发处,细细地摸了一遍,一滴泪从蜡黄的眼角流下去,“你上次回来,我连饭都没来得及让你吃一口。”
曲年的手被捏得发疼,呆呆地看李秀春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然后走到曲聿远面前猛得扇了下去,把曲聿远打得一个踉跄。
“他是你哥你知不知道?”
李秀春揪起他的领子绝望地狠厉道:“你知不知道啊!你是畜生吗!他是你哥哥啊!”
她双手不停地捶打着曲聿远的身体,哀戚的眼里都是泪水。
曲聿远被打得偏过脸,被李秀春拉扯地像一块没有肋骨的腐肉一样瘫倒在地上,向来乖巧含笑的脸此刻僵硬得像木头,点头道:“我知道,他是我哥哥。”
曲聿远木木道:“妈妈对不起。”
……
像梦里的闹剧一样,亲兄弟相奸,母亲发现后崩溃的开始责问,曲年从没想过有一天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连该做什么反应都想不出来。
过了一会抬头的时候才和一道视线对上。
从李秀春进来后,曲年全部的神思都被她占据了,现在喘气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背着光的原因,曲年其实看不太清沈州脸上的神色,刚才李秀春一直趴在他的身边,现在走了他身边才腾出了点空。
“你来干什么?”
曲年不想看见对方,把被子裹得又紧了点,说:“你他妈的,你过来干什么?!”
“滚。”
沈州慢慢地走过去,然后蹲在曲年的床边,和之前曲年醉酒时一样仰望着对方。
“滚,别那样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冰箱里你的李子都快坏了你知道吗?”
沈州轻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仰着头,喉结忍不住耸动了一下,看清曲年瘦了一圈的脸之后忽然又低下头,然后碰了碰曲年垂在床边的手指尖,语气艰涩道:“再不回去,就真的坏了。”
意料之外的话让曲年一下子愣住了。
沈州的冰箱里被他乱七八糟地塞了一大堆的东西,沈州说过几次但他都当耳边风,李子或者是其他的,其实他也记不清了,但他现在思绪飘散,听见沈州的话之后真的又想到了冰箱里的李子。
旁边的人还在吵,说的什么曲年耳朵里嗡嗡的也听不太清,他也不想听,沈州的话像是给了他一个躲避的理由一样,他渐渐平息下来,出神道:“对,好像是有,那我先回去了。”
身上的衣服曲聿远像是早就料到这一天一样,已经给他换好了,脚上的小锁链,仔细看请后才发现原来今天根本就没上锁。
曲年挣开了沈州的手,自顾自地下床,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没有管任何人,缓慢又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哥——”
曲聿远瘫倒在地,看着曲年的背影忍不住喊出声,而曲年连头都没有回,门直接关上了。
沈州没有随着曲年离开,而是在原地站了几秒,起身走到角落里的两个人身边,然后蹲下,对一脸失神的人说:
“你就是这样爱你哥的是吗?”
沈州迎着光的眼眶透着点红,他没有直接否决曲聿远对曲年的感情,而是轻声道:
“你的爱就是强奸吗?”
“你个外人,凭什么要管我们家的家事!”
一旁的李秀春猛得扑过来,挡在曲聿远的身前,想竭力在别人面前保住这个家最后一点的颜面,声嘶力竭地喊道:“你出去!”
假装狠厉的眼中是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
沈州转过头又说:“阿姨,你知道吗,那次曲年回家后低烧了三四天,瘦了四斤,躺在床上只能喝粥。”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
沈州停了一下。
那个时候他就在想,怎么会把曲年养成这样啊,养的那么可怜。
但他没说出口。沈州看着角落里的两个人觉得曲年这个家真的很荒谬。
他们把自己包裹在愧疚的圈子里,眼泪流了,但伤害也做了,这所有的所有最后就只会化成了曲年身上的一块疤。愧疚会消散,但疤不会,沈州就只能看着自己的小猫一次次地被骗着凑上去,然后再一次次地被烫上伤疤。
沈州没有再纠缠,直起身来,说:“不会养的话,我就带走了。”
往外走的时候,背后忽然想起了一道声音:“你喜欢曲年?”
沈州停住了步伐回过头看了一眼曲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