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还说，他不?如大兄那样，用儒家的君君臣臣那一套去面对阿父，那样只会引来阿父的不喜，他若?讨阿父的欢心，便将阿父当成普通父亲便好，撒娇卖痴，捣蛋玩乐，只有这样，才?让阿父对他高看一眼。

赵高的话的确有用，阿父果然越来越宠他，哪怕戏弄博士太傅，打骂寺人宫女，阿父??不过略说他几句，对他的宠爱却依旧不减。

这条路走??通，他便一直往这条路上走，他大着胆子去牵嬴政的??，仿佛?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他不是在熟睡时?蒙毅吵醒，然后?蒙毅带过来听帝王训斥的公子，他还是阿父面前爱惹是生非的?儿子。

“至于那个赵高，不过一个卑贱的寺人罢了，阿父?杀便杀了，哪里还需要经过儿臣的同意？”

胡亥立刻与赵高划清界限，生怕赵高的事情牵扯到自己，让自己跟着一起倒霉，“阿父当初就是太心软了，没有杀他，而是将他派到儿子??边，白白又让他活了这么长时间。”

赵高险些呕出血。

——他一心为胡亥打算，胡亥竟这般对他？！

若不是?亲卫按着，此时他简直?上前将胡亥撕碎！

胡亥继续道，“而今阿父既然改了主意，那便取了他的性命，五马分尸??好，碎尸万段??罢，只要阿父?解气，阿父?做?么便——”

胡亥声音微微一顿。

——从不躲避与他亲密接触的阿父竟然避开了他的??，他的??伸在空中，不上不下，而从来对他宠爱有加的阿父，此时竟冰冷看着他，凌厉目光如刀刃。

“阿、阿父？”

胡亥吓了一跳，触电似的缩回??，“您怎么了？”

嬴政收回视线。

他理??未理自己平日里颇为喜欢的?儿子，阴冷目光落在赵高??上。

“赵高？”

帝王声音如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般，缓慢而锥冷，“你很好。”

“陛下......”

赵高一个哆嗦，瘫坐在地。

完了，全完了。

陛下是铁了心要杀他了！

“陛下！奴婢无罪啊！”

但求生欲让赵高不?坐以待毙，他趴在宫道上，砰砰??嬴政磕头，“奴婢无罪啊陛下！”

“奴婢伺候陛下??际全心全意，奴婢伺候公子——”

嬴政冷冷看着赵高，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聒噪。”

蒙毅按剑而立，瞧着赵高。

亲卫会意，立刻上前，伸??按住赵高的肩膀

，啪地一声把人按在白玉宫道上。

额头撞在冰冷宫道，赵高一阵头晕眼花，有温热液体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淌，哪怕他看不清，??知道那是?么。

——是血。

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他破了的额头流出来，顷刻间染红光洁宫道，??让他的视线变??血红一片，他不敢再开口，因为他知道求情无用，不仅无用，还会激怒此时已在盛怒边缘的帝王。

是的，盛怒。

这一次他第一次见嬴政如此盛怒，杀嫪毐，与赵太后决裂??际，帝王??怒尚不发脸，但现在，嬴政的脸色已经不?叫脸色，叫墨色一片，叫如同深渊，叫人看一眼便哆嗦一眼。

赵高恐惧到无以复加。

陛下到底在天书世界里看到了?么？

竟这般震怒？甚至现在便要将他除??后快？难道是——

赵高瞳孔骤然收缩，心里陡然有了答案。

——他的谋划全部成真，他让正值壮年的帝王英年早逝，他调离蒙毅私改遗诏，他逼迫李斯与他同流合污，他将胡亥公子推上了九五??尊??位。

当然，远远不止这些。

他会为了永除后患杀了扶苏公子，杀了蒙氏兄弟这种国??栋梁，那些反对他的人，质疑他的人，全部成为他刀下亡魂。

胡亥公子??位不正，心虚如他必会对公子们大开杀戒，陛下膝下所有公子都逃不过胡亥的屠戮。

甚至不止是公子，还有公主们，那些??陛下宠爱的公主们都不会落??好下场，胡亥骨子里的暴戾与嫉恨一旦没了压制的东西，顷刻间便会让这些公主们死无全尸。

尤其是陛下??为宠爱的十一公主。

陛下对她的宠爱会成为胡亥刺??她的一把把尖刀，在陛下崩天??后让这位公主以??惨烈??不体面的方式死于陛下??边。

私改遗诏，屠戮忠良，残害公子公主，无论哪一条，都足以让他死无葬????地。

赵高烂泥一样瘫倒在宫道。

——他死?了。

“陛下，东西到了。”

赵高听到蒙毅的声音跃跃欲试，有炽热的东西不断逼进。

听到声音，赵高瞬间回神。

几乎没有犹豫，他使出全??的力量爬起来，去抽??边亲卫的佩剑，陛下不会让他死??这么痛快，与其?折磨而死，还不如现在便死个痛快！

但亲卫似乎早就在提防他的动作，他还没摸到亲卫的佩剑，便?亲卫一脚踹在地上。

“蒙上卿，这人?寻死。”

亲卫道。

“寻死？”

蒙毅冷笑，“没这么容易。”

“上刑！”

蒙毅一声令下。

赵高脸色大变。

下一刻，他?亲卫提?鸡似的提起来，有人扯着他头发，强迫他抬起头，这个动作终于让他看清火热的东西是?么，是烧??通红的铁块，是炮烙！

赵高瞳孔骤然收缩，“不要——”

“呲——”

铁块烫在舌头上，赵高再发不出半点声音，如痉挛的青蛙，在亲卫??里不断抽搐。

胡亥??体一软，险些一头栽在宫道上。

但他没有摔倒。

有人拎着他衣领，让他勉强站稳??体，可当夜风送来那人??上清冽幽香时，他??体抖??如糠筛。

——是阿父，阿父提着他，不许他摔倒。

胡亥不敢回头。

他哆嗦着，颤抖着，如?送去屠宰场的猪。

“好好看着。”

头顶响起嬴政冰冷声音。

胡亥如坠冰窟。

他无比懊悔自己为?么要结交赵高。

如果他没有与赵高交好，那他现在还在寝殿里睡觉，就不用看赵高受刑，?不用在这里?阿父吓到心胆俱裂。

胡亥悔??肠子都青了。

但后悔完全无用。

他只?哆嗦着在这里看赵高受刑，看一个活生生的人?折磨到生不如死。

“蒙上卿，赵高晕了。”

“取冷水来。”

“喏。”

“呼啦——”

一桶冷水迎面泼在赵高??上。

赵高从昏迷中惊醒，生不如死的痛让他发出几乎不是人腔的声音，“哦唔喔——”

胡亥面如土色。

但这似乎只是一个开始。

炮烙舌头??后，是他的??指?锤子砸??粉碎，不，不止是??指，是??上的每一个骨节。

行刑人很有技巧，全部避开他的关键部位，等他??上的每一块骨头都破碎不堪，他还有一口气在苟延残喘，烂泥似的在宫道上蠕动着，仿佛没有骨头的虫子。

“嗬啊呀——”

他的声音极细微，完全不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声音落在胡亥耳朵里，胡亥头皮发麻，??上的每一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他再??忍不住，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弄醒他。”

嬴政面无表情。

蒙毅有些犹豫，“陛下，十八公子只是一个孩子——”

天不怕地不怕的蒙毅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帝王抬眸，眼底墨色如深渊地狱，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让沙场饮血的将军都为??心惊，他丝毫不怀疑，若不是恨??入骨以至于不?让这两人的血脏了自己的??，他??为敬重的陛下会亲自拿刀剐了这两个人。

蒙毅心头一惊，连忙收回视线。

所以，陛下到底在天书世界里看到了?么，才会恨赵高食肉寝皮？

很快，他?到了——

奸臣弄权，祸国殃?，陛下一生心血付??东流，大秦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蒙毅心头一窒，瞬间吩咐亲卫，“取冷水来！”

“哗啦——”

一盆冷水直接泼在胡亥??上。

“谁？谁！”

养尊处优的公子从昏迷中惊醒，“谁敢泼我？！”

睁开眼，入目的是在宫道上蠕动的赵高，胡亥一个哆嗦，不顾自己仍在地上坐着，便狼狈往后退。

但没退几步，他便撞到一双靴子，不是亲卫的战靴，??不是寺人的棉靴，而是一双做工极为考究的靴子，他??体一僵，陡然失去所有动作。

——那是皇帝的靴子。

皇帝不许他退后，不许他昏迷，要他完完整整看完赵高的受刑，赵高的求生不??求死不?。

胡亥??体一颤，慢慢跪坐在地上，他甚至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出口，因为会让皇帝觉??聒噪，会落一个跟赵高一样炮烙舌头的酷刑。

——他这位皇父是连亲兄弟都?亲??摔死的人，还有?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胡亥颤抖着，绝望看??赵高。

“行刑！”

蒙毅声音如刀割。

下一刻，亲卫??的确取来了刀，传说中的千刀万剐第一次出现在咸阳宫，鲜血铺满整个宫道，世界暗红一片。

但千刀万剐??刑不是一天便结束的，分七七四十九天，??后一天才将刀尖送入受刑者的心脏，结束这场惨绝人寰的人间酷刑。

“看清楚了吗？”

嬴政问胡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