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之前更瘦了,额头上有一小块儿褐色的伤疤,嘴唇泛白。出事前,陈星月虽然也很瘦,但眼神里有种倔强的光芒,钟情以为那道光永远也不会熄灭。
可今日,陈星月眼神空洞,甚至有些呆滞。
钟情还是红着眼睛跑了过去:“星星!”
陈星月身后的两名警察拦住了钟情。
“钟情,你来干什么?”陈星月的声音仿佛来自阴曹地府一般,有种空灵的嘶哑,在医院走廊里回荡。
“星星,阿姨她、她……”钟情不知如何传达这个坏消息。
“钟情,我问你,你来干什么。这是我妈,不是你妈。”平静的语气似是挖好的陷阱。
何未抱着手臂斜倚在墙上,他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你走吧,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与你无关。”陈星月经过钟情身边时对她说。
病房的门开了又关,钟情望着玻璃门发呆,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医院的空调有些冷,钟情打了个寒噤,转身对何未说:“走吧,我要回家了。”
“你,不等她出来了吗?”何未倒是要看看,昔日好友如今形同陌路,钟情的反应到底能有多么精彩。
钟情点点头:“不等了,陈叔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这是他们的家事,我留在这儿碍眼。”
失望,深深的失望。何未以为,等陈星月出来以后,钟情会问她为什么变成这样。两个人会吵架,会哭,会被警察拉开。
这么快离开的话,何未就看不到好戏了:“你们也好久没见了,等她出来,你们叙叙旧吧。”
钟情是铁了心要让何未失望了:“我想我们没有什么旧值得叙的。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陈星月了。”
八月的太阳火辣辣地晒着,钟情觉得鸟啊虫啊之所以一直叫,可能是被烫着了。
她发现何未没有跟上来,想着他可能去看谭晓棠了,就自己去坐公交。
直到陈妈妈去世,钟情都没有再去过医院,葬礼也缺席了。终于,她又成了这世界上的孤魂野鬼,没有喜欢的人,没有要好的朋友,也没有七大姑八大姨。
谭晓棠赶在开学之前出了院,住院期间的饭菜应该很不错,钟情眼见着谭晓棠胖出了双下巴。
同时钟情也很感慨,长得美的人,就算胖了,也依然光彩照人。
高考之后,何未也不用再当家教了,所以跟钟情也是渐行渐远。钟情没想到自己要坐飞机去学校报到时,何未会来送她。
“走吧,你东西这么多不方便,我送你去机场。”何未站在谭家门口,帮钟情拎行李。
警校已经开学了,这两天也是新生报到的时间。谭晓棠去学校,负责收费与登记。何未本科期间成绩优异,已经成功保研了。
昨天,他也去报到了,作为研究生的新生。今天正好有空来送钟情。
去机场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不似以往。为了不太尴尬,何未随便放了几首歌。
快到机场的时候,钟情说,希望她走以后,何未可以帮忙去谭家收拾一下她没带走的东西,送到老房子去。
何未答应之后,她就把老家的钥匙放在了扶手箱里。
没有拥抱,没有道别,钟情办理了行李托运后,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啃苹果。
期盼已久的未来终于来了,永远地离开谭家,成熟而孤独地生活,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她想讨好的也只有自己。
她想,只要不是损人利己,自私也不是什么贬义词,毕竟她的世界里,没有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