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山,残阳如血。
山林间一片狼藉,满地横尸,剩下的最后一个活口中了陆时一掌,胸前的衣襟上满是吐出来的鲜血。他惊惶地望着眼前握着剑的人,大概是知道自己也难逃毒手,崩溃地竭力喊道:“陆时,你个丧心病狂的魔头,你不敢杀我!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叔父是飞星刹掌门,你若是敢——”
陆时的动作很快,叫喊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雪白的剑光一闪,喉咙便被割断,他眼睛还未闭上,又被自己的血溅上去,是副死不瞑目的惨相。
陆时身子微微晃了下,又双手拄剑撑住。他照例是检查一番,确定杀掉的所有人再生还可能。
他并没有掩盖痕迹。
数月前,陆时的老朋友为他捎来一个消息。有人在吹雪楼以江湖秘宝悬赏,要取竹山派楚持风的项上人头。
竹山派前任掌门行事光明磊落,重情重义,在江湖中有着不小的威望。也因此,接取悬赏的大多数是一些不入流走旁门左道的小门派,以暗器毒杀见长。
陆时从关外一路杀到了中原。
凡是信中所写的人名,他全都没有留活口。
杀完这最后一个人,他才突觉精疲力尽,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四肢都有些不听使唤,待到吹哨叫马时,心脏骤然一阵绞痛。
他喘着气靠在一棵大树上,又坐下运功,丹田深处愈发疼痛,他猛地吐出一口血,颜色发黑。
他中毒了,是剧毒,刚刚开始发作。
他杀的那些人中,也有那么一两个让他下手时心生惋惜的高手。
毒杀的功夫到了家,便是杀人于形之中。他五脏六腑绞作一团,好像要脱离身体,脑海中想的却是:还好将这些人都杀了,不然……
他念头转了一半,不准自己再想,咬牙提着剑站起来。
骑马来时,他记得附近有个山涧,水流湍急。他将脸划烂,再死在水里,人能认出来他的尸体。造出他还活着的假象,总归能震慑一些人。
陆时循着记忆中的方位艰难走去,才挪出了几米远,便摔倒在地。
他这一生作恶多端,中毒而死也不算冤屈——他该死。可是临死前,又觉得不甘心,他用手指扒着地面,身体艰难地往前挪了两寸。
哪怕是远远地,再见一面——
耳边传来规律的马蹄声,他脸颊被温热的马舌舔过,陆时用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攥住了它的前脚掌,呢喃道:“竹山……带我去竹山……”
内屋里重伤濒死的人醒来时,楚持风正在外间见客,客人是他的师兄,柳疏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