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青衡本为了却一桩尘缘旧事而入凡尘，不料途中却记混了自己渡劫的时日。

彼时因缘未了，这厢滚滚天雷已至，他硬生生扛过了上千道雷霆，耗损太过以致仙体虚弱至极，甚至连本命法宝都护持不住，被迫从元神中褪显出天衣形体。袒胸露腹未免太失体统，他便只得暂居山间一汪颇具灵气的溪泉之中疗伤养神……

而这个小人，就是在那时突然从旁边树丛中冒出来，跌跌撞撞地扑倒在他沐浴时随手搁在岸边的天衣之上。

……也怪自己涵养不足，大惊失色得太过明显了些，惊慌之下口不择言，居然主动提出要以一个心愿换取对方手上的天衣，这才叫那小人有了可趁之机，一双不老实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他赤裸的仙躯瞧不说，竟还敢得寸进尺，要求自己给他做媳妇……

呸！痴人说梦！想他青衡可是青君最宠爱的幺子，哪怕生就了这样一副兼具阴阳、难辨雌雄的身子，昆仑仙众也从人敢置一句轻薄之辞，区区凡夫俗子居然如此猖狂！

若不是、若不是在他傻眼愣怔之际，那句“偿君所愿”的誓言已经在他仅剩的仙力运转下开始生效……他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不仅被一个粗野村夫强夺为妻、污了清白，还被迫以仙体为其诞育子嗣……甚至都本该不染纤尘的光华净体都开始产生这种污浊之物……

青衡紧闭双眼，睫毛不住颤抖。因为牙关咬得过于用力，腮帮都在轻微鼓动；不知是羞是怒，脸颊红烫好似火烧，隐忍的鼻息重闷急促，听起来宛如抽泣一般。

郑五郎正耐心地替他擦拭着断断续续流出污物的下体，不经意间又见他这副深觉受辱的作派，便笑着劝慰：“你也别成天寻死觅活地觉得委屈，我还没跟你说过吧？”

郑五郎来了谈兴，幽幽说道：“那一天，我本来都已经从人市里买了个媳妇，不巧回家路上却风雷大作——那玩意儿都是你引来的吧？我运气好躲过一劫，只可怜我那未过门的媳妇，被一道雷电劈中，立时便倒在地上没了气息。你说，我该不该教你赔我个媳妇？难道神仙便可以罔顾凡人死活？”

“你懂什么！”青衡遭此污蔑不由大怒，张口便道，“凡人若遇雷劫渡化乃是天大的机缘！那女子本是十世的煞星命，世世都要克死双亲、颠簸困苦一生；偏我那时在此渡劫，天命玄雷堪破其命数，先将她送入轮回，因她寿数未尽便半途夭亡，阴天子便亏欠她几分，来世便可教她投胎至一户十全十美丰饶富足之家，若再得一点机缘或可踏上仙途，岂不比生生世世饱受流离轮回之苦要强上千百倍！？”

郑五郎眨眨眼，摆出一副赖相，理直气壮道：“干我何事？我只晓得冤有头债有主，你弄死了我媳妇，那就得赔我个新的，我就想要你做我媳妇。”

真是对牛弹琴！天底下竟还有这般鼠目寸光之辈……

青衡只觉一阵气血翻涌，真恨不能一口咬死眼前这个小赖——不行，太失体统了，况且方才大闹过一场，他现在的气力早已所剩几，别说伤人，恐怕连起身都有心力，只得咬碎了一口牙，愤怒至极地别过头去，再不肯多瞧这位罪魁祸首一眼。

郑五郎将青衡的反应认作默许，便满意地亲一亲他，继续为他擦拭起身体来。

郑五郎故作体贴，手上动作却总不肯老实，几乎都要将他全身上下都摸遍了。起初青衡还极力忍着不动声色，直到这没羞没臊的混蛋居然又扑在他胸前、衔住他半边乳头如婴儿吮奶般狠命吸吮之时，青衡才忍可忍地用力揪住那人头发向外拽去：“滚开！”

“不滚……”郑五郎吃痛，却仍执拗地不肯松口，青衡出乳不易，他偶尔才能吃上一口，自然比珍惜，吵嚷的嗓音都有些变调了，“我先替儿子尝一口……你的奶我凭什么不能吃……”

撕扯头皮的力道微不可察地一松，不过短短几息的静默之后，他便听见男人轻柔而冷漠的声音慢慢从头顶上方传来：

“儿子？哪有什么儿子。”

郑五郎一呆，随即笑道：“你睡糊涂了不成？咱们不是有两个儿子……你，你前几日才为我生了——”

“爹！爹！”

云宝的声音由远及近，闯进门来，蹬蹬的脚步声擂鼓般击在郑五郎的心坎上。他没来由地烦躁起来，拽过一边的被子盖住青衡，自己翻身坐起来，没好气地问：“怎么了？跑这么急干什么？”

“爹！”小丫头一把抱住他膝盖，满脸兴冲冲的神色，“赵奶奶叫你把二宝三宝抱过去，她家母羊要喂小羊啦，正好给二宝三宝分一口奶，我也能喝！”

郑五郎终于发觉了一点不对劲儿。

二宝三宝？他俩不是就在隔壁赵婶家吗？还是自己今天早上临出门前把孩子抱过去的……

“没有呀，”云宝摇摇头，“赵奶奶说娘亲早上把弟弟们抱走了。”

她说着便有些畏怯地瞅了青衡一眼，眼底铺了些显而易见的依恋，却怎么都不敢凑过去撒娇。

她很怕娘亲的。小孩子率真敏感的天性早早就发现了娘亲对于自己跟弟弟们的厌恶、嫌弃……以及憎恨。

所以爹从来都不会让他们姐弟单独跟娘亲待在一起。

“……孩子们呢？”郑五郎一下子抓住青衡的手，神色还算是镇定，笑意却一点点从脸上消失了。

青衡不理睬他，自顾自闭目养神。

郑五郎硬将他的身子扳过来，一连声地追问两个儿子的下落。青衡烦不胜烦，只得掀了掀眼皮，冷冰冰地道：“自然是教他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郑五郎像个傻子一样直愣愣地瞪着他，又像是迎头挨了一记闷棍。青衡的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一遭又一遭，话中的含义却仍是混沌的一片，他张口结舌半晌，才梦呓般喃喃问道：

“什、什么……？”

青衡就好心地反握住他的手，带着那只冰凉微颤的手掌贴上了自己的小腹，隔着一层温软松垂的皮肉，直接贴上了那曾屈尊降贵为凡人诞育后嗣的仙门牝府。

“摸到了吗？”

男人漠然垂眸，眸中满是冰冷的恶意。

昆仑青君一族，乃是当世仅存的一支蛟蛇血脉。其地位尊崇，名曰为仙，习性却更近似妖，比如昆仑仙众至今仍保留着吞噬天生孱弱、注定缘步入化神期的后嗣的习惯。

郑五郎对他生下的这几个崽子视若珍宝，可在青衡自己眼里，那不过是些被低贱的人类血脉玷污、连后嗣都算不上的畸形寄生物，就是因为它们的存在才分薄了自己本就稀缺可怜的仙力，让他越发反抗不得一个小小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