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盛钜先让淡笑不语先生坐了,他才在对面坐下,有些好奇打量前后忙碌赵泽一瞬,问道:“苏小兄弟,这位是你兄长?”
看神态不像,但若说是仆从,也不大像。
苏辰就介绍了赵泽:“家里护卫,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毕盛钜忙道:“没有。”
手里折扇又打开来轻轻扇着,心里对这个小少年身份更加好奇。观其风度,绝非凡人,但看衣着,却又不像是富贵人家。
若说家道中落,又怎会带着这样精悍护卫?
怎么想都不明白,只觉这小少年果然神秘有趣。
想着,毕盛钜叫了一桌子菜,然后问旁边中年人意见:“夫子,今天结识小友,咱们可否多饮几杯?”
中年人笑着伸出两根手指,毕盛钜先是苦着脸,继而笑道:“好,不过两壶。但今天有苏小兄弟一起,无酒也似有酒。”
苏辰挑眉,真是在调戏他吧。
赵泽眼神已经冷下来,苏辰咳了声,道:“毕兄,我年纪还小,家人不让喝酒,你和你家先生喝便是。”
毕盛钜闻言也不强求,笑道:“我看你有十岁了吧?怎么家人还管如此严?”
苏辰忍不住掏了掏耳朵,难到十岁是很大年纪吗?
古人不也是男子二十才成年。
中年人说道:“我这学生,十岁便已十分会品酒了。”
苏辰看看笑得张扬毕盛钜,暗道:“长见识了。”
闲聊一会儿酒菜上来,毕盛钜先给自己来一杯,就关心苏辰:“辰弟,这些可有你喜欢吃?”
才聊多大功夫就成辰弟了,苏辰已经有些确定这毕盛钜对他有非分之想,一开始客气都变成了反感。
这又是个和阿尔吉善一样人,简直道德沦丧。
苏辰随便应付两句,这时候荣广从外面进来,他便道:“毕兄,你先吃着,我们上去安排安排他。”
这个他正是一直默默跟在苏辰旁边道服少年。
“诶?”毕盛钜没有来得及多说别,苏辰已经和荣广挥挥手示意上楼,先拉着道服少年上楼去了。
毕盛钜笑笑摇头,对旁边中年男人道:“学生这是不是叫人排斥了?”
中年男人拿起筷子吃菜:“韦仲,那可是好人家孩子,你可别多想。”
“哪敢啊,”毕盛钜说道,而后又忍不住失神一笑,“以前读夫子那些故事,只觉婴宁、黄九这样人物世间是没有,今日真见到了,很难不心神动摇啊。”
荣广耳力极好,听见这么几句话,脚步都踏上二楼地板
了,又转头投下去一个眼神。
别人怎么想咱管不着,但若敢行动乃至言语上对小主子有一分不敬,他这个暗绣卫头子便可以叫他尝一尝外人鲜知审人手法。
毕盛钜莫名觉得后背一凉,端起小酒盅一口闷了,道:“这酒不如绍兴女儿红好喝。”
中年男人吃菜多过喝酒,对这少年郎十分有耐心,说道:“若不是你一路上喝太多,现在也能有两杯解解馋。不是我说,你现在喝酒不是喜爱,已经是嗜了,得控制。”
毕盛钜哈哈笑着答应,不自觉间目光又往楼上望去。
苏辰看道服少年和他差不多高,到房间就找出来一身自己还没有穿过细棉布衣服,另拿了一瓶活血化瘀药膏放在衣服上。
“先去换身衣服,伤重地方擦擦药。”
赵泽站出来道:“跟我过来吧。”
他正好要下楼去看看烤鸡,把这少年带到隔壁换衣服去。
少年抱着衣服没有立刻跟赵泽出去,而是走到苏辰正面双膝一弯跪下来咚咚磕两个头,然后才站起来跟着赵泽出去。
荣广笑道:“虽有点心眼,但看着是知恩图报。主子打算怎么安排他?”
苏辰:“我也不知道,先让他跟着咱们一起走吧,去看了小舅再说。”
荣广这时候才注意到王爷手里还捏着那块黑石头,笑道:“主子这出门在外也不忘粉饼厂,打算做眉黛?”
苏辰把石墨放在桌子上,用力捏一下这东西就微微变了形状。
“这石墨,现在全国出产量大不大?”
荣广不清楚,但他知道在铺子里大致价格,“铺子里买不贵,一般人家妇人画眉,用都是这样没有精细处理过黑石,十几文就能买来一块。”
“这么常见东西啊,”苏辰想到了那个想用石墨忽悠他那道士,捏了捏自己脸,“我像是那么好糊弄人?”
荣广笑道:“没有见过这种黑石,还真是很容易被忽悠。毕竟咱们都没有见过有石头是软,只不过黑石除了做眉黛没什么用途,清楚了就知道它不值钱。”
苏辰看了看这块儿小小石墨,笑道:“那我们就把它变成有钱东西。荣哥,你再给我买一两斤石墨来,我要做个好玩又实用东西。”
荣广答应了,一会儿赵泽端着两只烤鸡上来,他就让赵泽在这边待着,出去找铺子买黑石。
这时少年也换下那身道服走过来,再次跪下来磕头,然后详细把自己身世说了。
少年叫阎山,身世很普通,就是临漳县下一个小村庄里农家孩子,身为老大,小小年纪便已承担了和父亲差不多繁重劳动。
开春时候最小弟弟生病了,花光家中积蓄也没有治好,父母舍不得小弟,那道人正好在他们村里骗人,他就被半骗半卖成了道人徒弟。
苏辰听完也没什么表示,他知道现在清朝正有数不胜数“阎山”,但是等战争结束,稳定发展以后,他会尽力改变所有阎山们命运。
“吃吧。”将一根烤鸡腿递给说完自身来历少年,苏辰就坐在桌边专心吃烤鸡。
赵泽给主子倒了一杯桔子汁儿,转身也在旁边吃起来,等荣广回来时候,烤鸡只有给他剩半个了。
不过在客栈里点菜还有很多,足够荣广吃饱还有余。
王彪和他手下们这天中午吃正是猪肉炖白菜,自己做发面贴饼子管够,吃十几个人满足又满意。
稀里呼噜一顿午饭吃完,王彪站起身道:“过午了,继续赶路。你们先收拾着,我去喊苏兄弟他们。”
他刚才就看见那赵护卫端着菜上去了,这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吃好了。
王彪剔着牙到二楼客房处,拍拍门:“苏公子,咱们该上路了。”
开门正是那个兄弟们说被苏兄弟从外面带回来小道士,王彪瞪着铜铃大眼睛看了阎山好几眼,对里面苏辰道:“这就是花四两银子买那小道士?”
“王老大,你们东西都收拾好没有?”苏辰岔开了刚才那话,他不喜欢用银钱来标志一个人。
王彪立刻被转移注意力,道:“收拾好了,我们还买了不少东西。”
说着放低声音:“我买了一只烤鹅,晚上分你一只鹅腿尝尝。”
这小气吧啦样子叫人没眼看。
如果不是知道王老大身上揣着价值几万两盐引,苏辰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他是个富豪。
果然那句“越有钱越老抠”话,不是瞎说。
午后宁静小县城,一行商队在客栈外给骡子、驴子上好货物,缓缓离开了。
正在临窗桌边和夫子下棋毕盛钜往下看一眼,瞧见正是踩着凳子上了车苏辰,他一下子就扔下手里棋子。
“夫子,反正咱们是在外游历,不如和苏小兄弟同行一段。”
说着人已经去开门了。
夫子还能怎么样,收好棋子拿上包袱跟着出去了。
车队走临漳县南北出来,走了一段就转道进了西南小路。
毕家车夫看着前面商队,转头向车厢里面道:“二爷,前面是咱们昨天才走过路,还要跟吗?”
马车里放着两盆荼靡一盆冰,毕盛钜靠在车后壁上一手扇着扇子一手拿着本书,说道:“什么是跟啊?咱们就是随便走走,瞧瞧。”
中年男人提醒道:“走走就回,莫做浪荡子形态。”
“夫子啊,您想到哪里去了。”毕盛钜好笑,“我第一次看见书里人物在这污浊世间就有,想交个朋友而已。”
就中午说了那两句话,根本不算是朋友。
毕盛钜敢打赌,现在那位小朋友只怕都不记得还认识他这么个人了。其实那种对于娈童想法,真没有多少。
毕盛钜认真看着夫子:“况且,中午学生都忘了跟小友介绍夫子您了。”
夫子不由得失笑:“我有什么好介绍。”
“给他看看您写这些故事,”毕盛钜晃了晃手里书,“我这朋友就交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