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粉饼厂每年额外提供修堤银,靳辅修每一处堤坝都能细则细,能更坚固便更坚固,他还提到在此基础上给河工们饷银也比前几年有所增加。
转头跟苏辰和保成抱歉说:“因此这两年拨到河道上银子增多了,微臣也没有余下多少来。”
“没关系,”苏辰点头:“这其实在我看来才是最重要,河工们干都是重体力,首先要保证他们吃好,其次要保证他们报酬丰厚。”
靳辅闻言,眼中笑意明显。
无关官员们还在疑心他贪污了俢堤款子,王爷却是这么说,这不仅是相信他靳辅,更是时刻念着天下百姓。
于是靳辅忍不住跟康熙道:“皇上,您有这么好孩子,微臣都羡慕。”
康熙大笑,对靳辅道:“怎么,你靳紫垣也学会拍马屁了?”
靳辅九岁丧母,自那时便一直记着母亲教导,勤读书守规矩,是个从里到外都板正非常人,做事认真到能一丝不苟。
面圣时从来没有说出过这么类似讨巧话。
因此别人夸自己儿子可能是忖着他心思拍马屁,但靳辅这个人嘛,他这么说多半就是这么想。
于是康熙很有心情,问了问靳辅家事,比如他几年不回家,家中儿子如何教导?家中又可有维持生计产业。
十分关切。
一时间君臣谈话颇有蜜里调油之感。
靳辅便趁着这个机会,提到在治河时出力很大陈潢,想要给他求一个官职。
康熙好奇,问道:“他是什么功名?”
靳辅道:“到举人就屡试屡败了。”
康熙想了会儿道:“他治河有功,便封一个九品佥事吧。”
站在辰亲王后面陈挺:---
他可是连举人功名都没有,皇上当初便封了个九品官给他,这要不是当初正好帮到辰亲王,他能够得上这九品?
靳辅欣喜,下跪道:“奴才谢皇上隆恩。”
他们谈话这才告一段落,康熙道:“陈挺呢?”
陈挺赶紧从辰亲王身后出来,拍下马蹄袖下跪道:“微臣陈挺,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康熙笑着叫他起来:“别紧张,坐着说。”
陈挺小心走到他刚才凳子旁坐下来,挺直脊背并着双腿,坐得十分端正。
“说说你推广红薯成绩。”康熙道。
陈挺便从十五年年末说起,从湖南开始教百姓种红薯事,另外朝廷有给红薯粉条制作流程图,他都是在一省省会城市待一两年,当红薯产量上来后帮助当地建起几个粉条作坊,再去下一个地方循环。
差事熟练之后,红薯扩种散发也就快很多。
到二十年年底,大部分省份乡村都种上了红薯。
陈挺低头道:“红薯种植遍布大部分地方之后,就不用再推广了,知道红薯好处,百姓们自会争相种植。”
所以微臣这个差事,算是办完了。
想到就要卸任,陈挺还有些舍不得。真正融入田间地头之后,他才知道那样生活有多充实。
康熙满意颔首,突然换了个话题,问道:“你曾祖父
带来红薯功劳甚大,可得了前朝封赏?”
这时候苏辰端来几碗水果冰沙,给一人分了一碗。
康熙示意靳辅和陈挺都吃着,也给了陈挺空余时间斟酌答案,毕竟涉及前朝要谨慎。
陈挺不知道武英殿修明史那些大臣争论,却很明白忌讳,吃了两勺酸甜香浓冰沙,瞬间不觉得那么燥热了。
陈挺说道:“回皇上对话。曾祖带回红薯那段时间,很多商人从外洋捎来作物,他们有门路,进献了上去。我家曾祖找不到多好门路,便自己种、分给相邻们种,后来广东大饥,知府金学曾因为听说过红薯,寻到了我们家中,曾祖亲自去教当地百姓栽种。红薯自那时被称为金薯,但朝廷封赏,是没有。”
这里面内情,真不是陈家后人之外其他人能清楚。
康熙凉快了就不吃了,拿帕子擦了擦嘴角,道:“这样吧,朕封你曾祖为忠达公,五代世袭。再过几日朕要去盛京一趟,你随行。”
陈挺激动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苏辰提醒道:“陈大人,你还没有谢恩。”
噗通一声巨响,陈挺跪下来,朝着康熙砰砰砰就是几个响头。
害怕面圣是一方面,但能得到这么大恩赏还能推却不是傻子就是圣人。
“这里是有一个差事要交给你,”康熙说道,陈挺立刻停下磕头,道:“皇上知遇之恩,微臣此生不忘,无论什么差事,微臣都愿意前往。”
康熙道:“如今辰亲王又从民间找出三四种良种,朕希望,在未来十年内,东北三个省,盛京、黑龙江、吉林三省不仅能家家户户吃得上良种,还能有多余粮食供应到直隶、京师。”
陈挺雄心壮志有些退怯,东北一年寒冬三尺年份有七八个月,皇上这样要求,他能做到吗?
但转念想到皇上封他先祖为忠达公,还能世袭,相当于现在他爹或者他都是忠达公了,他们家一下子从平民跃迁为贵族。
这样恩遇陈家。
无论在东北推广良种有多困难,他都愿意往前。
这般想了一番,陈挺再次郑重叩头:“微臣,定竭尽全力将新良种推广到东北全境。”
陈挺接下这个重任,后背又湿一层,好在官服是深色,不大看得出来。
等他重新站起来,眼睛才再次接受景物,耳朵才重新听到声音,远处小公主小阿哥们一圈圈从一个弯曲东西上滑下来,还有两个跑到树荫下两个太监守着桌椅处,要了冰碗捧着吃。
他们都是白胖胖嫩呼呼小孩,看着别提有多可爱。
但是如果他能完成皇上要求,最多十年,天底下也会多出很多这样不用忧心食物可爱小孩子吧。
一时间,在陈挺心里,康熙形象越发高大起来。
看着陈挺从战战兢兢到誓死以报,苏辰对阿玛用人能力佩服不已。
康熙又安抚靳辅:“朕是信你,你回去后好好一段时间,等朕回来再召集众臣,咱们集众人智慧讨论讨论治河事宜。”
靳辅躬身称是。
康熙吩咐:“梁九功,叫御膳房置备一席御膳,请二位卿家去懋勤殿用膳后再出宫。”
此时已经过了申时,太阳斜斜挂在西边天空上,天地间余温蒸腾,待在树荫下也是闷热。
康熙惧热,只觉身上粘腻腻很不舒服,他扯扯身上衣服,站起身道:“辰儿,你跟阿玛回宫,保成保清胤祉,你们三个去也该去上书房读书了。”
回到乾清宫苏辰去昭仁殿换了身清凉衣服,再回到乾清宫时候,他阿玛穿着身暗黄色里衣又坐在通风口。
拿着大蒲扇摇摇扇风模样很像是现代街道上纳凉大爷。
苏辰走过去盘腿在地上一坐,问道:“阿玛,你叫我跟你一起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康熙低头看了儿子一眼,手臂往上抬了些,叫扇风把儿子也笼罩进去,“辰王府最迟半年也就要竣工了,你大了,该娶媳妇了。”
苏辰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真是弹起来,半点不带夸张,因此也把康熙后面那一句“明年就大选”给打断了。
“阿玛,您之前不是这么说啊。我现在,我才十三岁不到。”苏辰拍拍
自己瘦小胳膊,而后再次把自己师父搬出来:“我师父跟我说过,人在十八岁才算彻底长成,现在盛行十四五成亲其实对身体很不好,影响寿命。”
康熙不信:“真有这么严重?”
但自家儿子小时候那一场病都濒死了,还是他师父救回来,这话即便危言耸听了些,却也肯定有真成分。
“真,”苏辰点头,“而且儿子还这么小,您忍心让儿子去照顾别人?”
至于为什么不提意在全国通行十八岁后结婚规定,那是现在无论从风俗还是利益上都不允许。
“娶了媳妇是让媳妇照顾你,”康熙说着又摇动手中蒲扇,看了看儿子体格,决定趁儿子不在时候把顾沿己叫来。
虽然顾沿己每次回复都是很肯定说辰儿身体强壮,但康熙还是想趁着孩子长身体时候给他保养保养身体。
“那这样吧,先把王府一套班子立起来,”康熙想了想说道,“你有什么人选先拟个名单,到时阿玛再给你两个人,过几年娶福晋也不显得仓惶。”
苏辰只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其实他这辈子不缺吃不缺喝不缺父母之爱,很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喜欢上什么人。
如果能遇见个喜欢女人,当然他是不反对娶妻,可如果遇不见,他也不会勉强和没感情女人结婚。
别说古代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现在这不是有任性资本吗?
康熙注意到儿子表情,还是前两年孩子模样,或许现在着急让他娶妻成家确早了些。
晚上,顾沿己奉命过来时候,总管内务府大臣噶录和飞扬武都在,说还是原定二十二年选秀事。
皇上意思是,二十二年选秀还是不大选。
噶录不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