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也没人接听。黄玉婷心里隐约有点不安。跳着脚下了床,来到罗可盈的房间,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才去推门,然后就看到她的妈妈横躺在卫生间地板上,地板上的血已经凝固。
黄玉婷颤抖了好久,才勉强拔通舅舅的电话……
舅舅匆匆一个人过来,在路上已经通知火葬场来将罗可盈的尸体拉到火葬场火化。黄玉婷想通知她父亲,被舅舅一句“还嫌不够丢人吗?他若真的待见你们母女,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硬生生阻止。
火化完后,舅舅将罗可盈的骨灰盒暂存在火葬场里,将黄玉婷送回了家。说这大过年的,就这样吧。到来年清明了,再将她葬下去。
本来罗家的日子也过得不差,如果当年罗可盈正经找个人嫁了,这辈子吃租金都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她偏偏鬼迷心窍去做了那等下三滥的事出来,搞得人见人嫌,亲戚们都不待见她,还连累了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所以,黄玉婷的舅舅并不想给这个妹妹举办葬礼。
黄玉婷很想对舅舅说她不敢一个人住在这里,想跟舅舅到舅舅家去住。但是想到自己有孝在身,这大过年的,舅妈肯定不会欢迎她,干脆不说了。
邻居们还是很快就知道了黄玉婷母亲去世的消息,想上他们家来帮忙,才发现他们家里冷冷清清的,并亲戚朋友,只有黄玉婷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发呆。并且黄玉婷都没有戴孝。
黄玉婷精打采地说:“这大过年的,我舅说不办丧事了,各位请回吧。我妈已经暂存在火葬场了。”
老一辈的人看在黄玉婷外婆外公的面子上,从来没有编排过这母女俩的不是。这个黄玉婷却像跟整条巷子的人都有仇一样,也说不清她是自傲还是自卑,平时在巷子里遇上这些街坊邻里们,从来不打招呼,跟她妈妈也是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闹的。
现在看到罗可盈去世了,作为女儿的黄玉婷竟然连孝都不戴一下,有个老人实在忍不住,说:“玉婷,死者为大,就算你不办葬礼,也要为你妈戴孝的。”
黄玉婷朝那个老人翻了个白眼:“我们家又不办葬礼,又不宴请亲朋好友,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戴给哪个看?戴与不戴,有何区别?死都死了,还要来折腾活着的人么?”
大家看到黄玉婷这个蛮不讲理的样子,连忙拉了那个老人,一起走了。
中午的时候,赵灵巧给黄玉婷送了一碗骨头粥过来,要她吃点东西。
黄玉婷还跟早上一样蜷缩在沙发里,可怜巴巴地说:“赵阿婆,我妈没了,我爸不管我,我不敢一个人住在这栋房子里。”
赵灵巧想了想,说:“别怕,你妈最疼爱你,舍不得来吓你的。要不,这两晚,我过来跟你做个伴吧?”
黄玉婷也读了大学,但是赵灵巧从来没见过她的男女同学上她家来找过她。作为一个年轻女子,连个闺蜜、朋友都没有,实在不知道这个黄玉婷是怎样跟人相处的。
黄玉婷不想要赵灵巧做伴,她想要李杭宇来,但是她也知道李杭宇不会来,只好闷声答应了。
赵灵巧正要告辞回去,就看到一辆小货车停到了黄玉婷家门口。司机跳下车来就往黄玉婷家里搬东西。
黄玉婷却尖叫着:“不要搬了,我再也不会要黄家的东西。你回去告诉黄家,他们最讨厌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还有一个小祸害暂时没死,但是从此以后再也用不着他们上她这里来假惺惺了。”
司机吓了一跳好的,赶紧停止搬东西,走出屋外打起了电话。
不一会儿,黄玉婷的电话响了,看到是她爸爸的电话,她恨恨地挂断了。电话固执地又响起,黄玉婷接了电话,突然哭了起来:“恭喜你今天称心如意了,没有人再让你烦恼再让你丢人了。也没有人再去要你养去拖累你了。明天我会去改个姓,再不要姓黄。这只是那个女人想从黄家捞好处,强加给我的姓,以后我就姓,父母亲人的。”
说完,黄玉婷就挂了电话,号啕大哭起来。
司机不敢再搬东西,站在门口等指示。
赵灵巧忙劝慰黄玉婷:“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伤心了。你现在已经在工作,又有你外婆留给你的那栋房子出租,以后的生活不必依赖任何人,都有保障。”
黄玉婷呜咽着嗯了一声,对赵灵巧说:“赵阿婆你先回去吧,出去时顺便帮我把门带上,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赵灵巧说:“好,要不,晚上过去跟我们一块吃年夜饭吧?”
黄玉婷摇摇头:“我虽不戴孝,也是有孝在身的,这大过年的,不去给你们添晦气了,我自己随便弄点吃的就好。”
“你脚痛,不方便的,你不愿意过去,到时我再送点过来给你吃就是。”
黄玉婷点点头。
赵灵巧出去不一会儿,黄玉婷的父亲黄英远就来了,但是任凭他怎样叫门,黄玉婷就是不开门。
虽然他也知道孩子是辜的,但是黄玉婷的存在,像是在时刻提醒他那个硬被罗可盈泼上去的人生污点。也因为有了这个孩子的存在,而让他们一家人都不再像以前一样和谐温馨。夫人虽然谅解了他,他的孩子们却不原谅他,总认为是他自身不够检点,才会让人有机可乘。所以他平时见到黄玉婷,脸上总是掩饰不住嫌恶的表情。
黄英远愿意出钱养她们,但是他不想见到她们。
今天是他第一次到她们家来,女儿却不肯给他开门。
黄英远想了想,软下了语气,说:“你妈不在了,这栋房子也有些年头了,要不这样行不行,爸答应你,给你买栋新别墅,你在这里过得不开心,还是搬走吧,以后就把这栋房子卖掉或者拿来出租都行。”
黄玉婷不吭声。就在火葬场等待妈妈火化的时候,看到别人家都是围了黑压压一圈人,脸带悲伤夹杂着哭泣声在等,她们家这里却只有她和面表情的舅舅两个人,黄玉婷突然一下就想明白了:黄家从来没拿她母女俩当人看,她母亲却一辈子都想去依附黄家。又想向世人和黄英远证明她只是一片痴情,并不是那种为嫁入豪门不择手段的女人。
但是人家领你的情吗?傻!真傻!罗可盈又不是不能自立,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人见人嫌呢?还拖累她也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黄玉婷决定脱离黄家,随便改一个姓,如有可能,她甚至想远离这座城市,以后就自己一个人过。
这两年她就一直在吵吵着要搬出兴旺巷,想要她爸爸送栋别墅给她,她爸爸却再三推辞。想到他们黄家人一个个住的是上亿的豪宅,开的是几百万上千万的豪车。却连栋别墅都舍不得送给她。好不容易在她十八岁生日时送辆宝马给她,也只是五十多万的那种,黄玉婷一气之下,转手就卖掉了,出进都开辆小电驴,就要丢黄英远的脸面。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白活了二十多年,差点跟罗可盈一样了,总想去黄家争取点什么,总想去跟黄英远置气。
呵呵,有什么好不服气的呢?有什么好纠缠的呢?不甘心又能怎样?罗可盈争了几十年,到头来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得到,连个给她戴孝的人都没有,只能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走。我只是她跟黄英远置气的工具,从此以后,我再不当这个工具。
黄玉婷上到二楼,在窗口里看到黄英远和那个司机走了,才冷哼一声,一头扑倒到床上,突然觉得自己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