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他才平复：“小鱼一去百余年，开始还常常给我捎来些讯息，说她过得很幸福，夜无涯对她很好，带她去了很多地方，他们还有了孩子。我本以为小鱼终于找到幸福，我也该放手释然。”

他语调一转：“然而后来她突然断了消息，我苦等许久杳无音信，便离开沉星森林去寻她，却遍寻无果，无奈只能回到这里继续等待。终于有一天，她回到了盘龙峡谷，回到了我的身边，却只剩下半条命！”

故渊双目圆睁咆哮道：“夜无涯那个畜生！他竟为了改变自身灵脉，硬生生刨去了小鱼的妖丹！”

千羽一惊，虽然知道这个故事肯定不会那么美好，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刨丹？为什么？小鱼不是他的妻子吗？还为他生了孩子！”

故渊狠狠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汹涌的杀意，声音明显带着颤抖。

“小鱼是化魂海蛟龙一族中少见的雌性墨蛟，对于修士来说，她的血肉皆是绝佳补品。夜无涯本身修炼资质一般，为了重塑灵脉，他苦心经营，诱骗小鱼，为的就是取得圣兽妖丹，为自己打造一条丹灵脉！”

“丹灵脉？”千羽皱眉，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种灵脉。

“此乃上古秘法，已经失传多年。”月星眠听到此处，轻声开口解释。

“是将修为强大的妖兽内丹活生生刨出，植入修士体内，达到重塑灵脉的效果。因其手段十分残忍邪恶，早已被列为禁术。”

“没错，残忍邪恶，丹灵脉之术要求修士达到灵尊境界，夜无涯当时不过是个三阶小修。他能在百余年内晋升六阶，靠的就是拿小鱼当修炼炉鼎，喝她的血，食她的肉，以此精进修为！”

千羽心头剧颤：“她怎么肯？”

“她怎么不肯？她受夜无涯花言巧语蒙蔽，一叶障目，根本看不清他的真面目！满心以为只要助他早日修炼大成，便可一起飞升上界，永不分离！”

故渊大口喘着气：“直到夜无涯晋升灵尊，他们也迎来了孩子降世，终于，那个恶魔露出了本来面目！”他话到此处却根本说不下去了。

“然后呢？”千羽急忙问。

月星眠看故渊如此模样，便接道：“丹灵脉之术第二个条件，是需要修士与妖兽之间共同血脉之血肉作为媒介，才能植丹成功。”

“什么？！”千羽瞪大眼，“他连自己的孩子都……”

“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接近小鱼！只有化成人形的雌性妖兽才有可能

为他生下子嗣。”

后面的事不用故渊说，千羽也能猜到了。

小鱼被刨了妖丹，却大难不死，拖着残躯回到了沉星森林。

“她失了妖丹，修为几乎全废，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连血液都快要干涸！”

说到此处，故渊眼中涌上雾气，心痛不已，“我用半生修为将她救回，又耗费了三百余年才助她重新凝出内丹。”

千羽心中稍松，还好小鱼能再度凝丹成功。

故渊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她可以想象他们当年经历了多大磨难，光是耗费半生修为就已经十分不易。

故渊对小鱼，真是情深义重了！

“我曾想过为小鱼报仇，然而她却说，她已对那个男人彻底死心，不欲再与其有任何牵扯纠缠，只愿与我待在这丛林中，不再踏出半步。”

“小鱼定是被前辈真心感化，终于看清了谁才是她命定之人。”

“又过了五百余年，我二人晋入超圣兽阶，小鱼为我诞下子嗣。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身体曾经受损严重，吾儿先天不足，一直无法孵化。”

他凝望着小黑蛇：“我们寻了很多方法都没能让他破壳，而就在此时，夜无涯那个无耻小人趁着我外出寻找灵药时再度来到盘龙峡谷！”

“他还敢来？他来做什么？”听到这儿，千羽一颗心又提了起来，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彼时我与小鱼已修炼至超圣兽圆满境界，随时都有可能渡劫飞升，而夜无涯也到了晋升灵帝的关键时刻，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竟骗得小鱼再一次将妖丹给了他！”

故渊咬牙切齿，绿眸中一片腥红：“未曾想到天道雷劫竟刚好在此时降下，小鱼失了妖丹，自然扛不过雷劫，顷刻间灰飞烟灭。我赶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为了保下她最后一丝神魂，也被天雷重创。”

千羽沉默了，为什么小鱼会再一次刨丹？能威胁一个母亲的无非就是她的孩子！这个临渊挽空楼主当真是卑鄙无耻至极！

“夜无涯得了妖丹，顺利晋升灵帝境，他担心遭我报复，不知从哪儿寻来了上古秘法，将我封印在盘龙峡谷，终生不得而出。”

r>他苦笑一声：“他想多了，我根本无暇找他报仇，我从化魂海寻来万年玄冰，造了这方玄水湖，润养小鱼神魂。这湖泊需每日以灵力维持，即使没有封印，我也哪儿都不能去。”

千羽恍然大悟：“所以前辈您才每隔数百年自毁修为，借此躲避天劫，继续留在此处，不但是为了小黑蛇，也是为了小鱼的神魂！”

妖兽晋阶不像人类，他们根本没有心魔心结一说，只要修为到了，即可晋升。

所以他才选择自断龙角，压制修为。

想到此处，千羽追问道：“前辈说夜无涯根本不可能飞升成神，难道是因为他有什么心结魔障？”

“他于修炼一途不择手段，残害妻儿，本就种下了极重的心魔。”故渊冷笑，双眸中闪过一丝快意。

“小鱼乃是上古孽龙之后，血脉尤胜于我，晋升超圣兽时，她的灵脉发生了变异，觉醒了龙族特有言灵属性。”

“言灵？”千羽在脑海中搜索有关知识，“是……诅咒之力？”

“不错，龙族言灵神秘强大，小鱼在身死之前以自身之死诅咒夜无涯，终生为心魔所困！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无法飞升成神，永远都只能留在这片大陆！”

竟是如此！千羽震惊，竟还有这样神秘的力量！

“呵，他将我封印在这盘龙峡谷，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被永远禁锢在了九玄大陆！”

故渊说到这儿便再没了言语，千羽知他说出这番往事，心绪定是动荡。

她不欲打扰，便拉着月星眠回到山谷中等待。

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故渊才重新走了出来，他将小黑蛇放在肩上，手里拿了只锦盒。

“我也没什么能送你，这些给你吧。这盘龙峡谷中你若是看上什么，也可一并带走，我已与其他几位统领交代过，他们不会为难你。”

千羽接过锦盒打开一看，七枚龙角整整齐齐码在里头，雷霆之力充斥其间，电光四溢。

龙角旁边还有一颗深紫色妖丹，散发出强大的气势。

龙角定是这些年故渊折下的，这妖丹又是哪来的？千羽将它握在掌心，汹涌威压排山倒海而来。

“这是紫阙的妖丹，我留着无用，一并给你吧。”

千羽心惊，居然是圣兽妖丹！

故渊将小黑蛇放在千羽肩头，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神情柔和，充满不舍。

“乖乖听话，快快长大，为父会一直在这儿等着你，总有一天，我们会一家团圆。”

“前辈，它有名字吗？”千羽问。

“名字……”故渊怔然片刻，喃喃说道，“南野，池南野。”

“池南野。”千羽轻声念道。

故渊深深凝望着小黑蛇，半晌，终于狠下心转过身，朝着谷内走去。

他身形修长俊逸，背影却萧索寂寥，待他身影快要隐没在山石之间时，千羽听到一阵低

吟声远远传来。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