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呀!我就只能送送这一小封信,他们几个就能那么威风地出行押镖!不公平!”
二十来岁的靳叩小青年怀里揣着信函,走在去往聚贤楼的热闹大街上。
虽然靳叩岁数已经不小,但其心性正如陈轰所言,鲁莽耿直,完全还是一副未成熟的少年性情。
这样的性情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就是格外惹人厌。
正如靳叩现在,将刚才师傅的淳淳教诲全部抛掷身后,一股脑地想着将来如何叱咤风云,完全不看重当下,好高骛远!
“回去还得讨好讨好师傅,让他多教我几招,这样我以后才有机会!”
“还有陈轰,你等着!小爷我迟早能站在你头上!”
“我好不容易从打杂的小役傍上这么粗的大腿,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二十一年了,终于要往上走了!”
心里畅想着美好未来的靳叩满面红光地走在大街上,在去往聚贤楼的这一路上左瞧瞧右看看,似乎他眼中这片世界都于此刻变得分外美妙起来。
很快,靳叩避让过来来往往的行人食客,就要临近聚贤楼门前时,却一下被耳畔传入的两道娇俏声音吸引去了目光。
“彤彤!走!不跟那老头呆一块儿!真气人!”
“来了来了!小姐你慢些走!”
迈上聚贤楼台阶的靳叩回首望去,视线横穿过一众凡生俗客,径直落在了那与自己身走下台阶的靓丽倩影。
二人中为首的女子着一身蓝白相间的劲装,三千青丝高高挽起,生的一双清秀眉,瑞凤眼,看着分外飒爽动人!
“小姐小姐,有个傻子偷看你呢!”
正当靳叩满眼皆是这似画里走出来的丽人时,行在丽人身旁,一身粉嫩裙装的婢女抬手掩住了侧脸,靠近丽人的耳边如是说道。
她那模样看似是偷偷告知,警醒丽人,但其说话的声音却又丝毫未减,传得这聚贤楼外周遭行人全部驻足停下,面面相觑。
人群中做贼心虚的靳叩吓得一下就缩了缩脖颈,垂着脑袋赶紧往聚贤楼内走去,不敢有半分停留。
而这头成了众人焦点的丽人有些羞恼地瞪了婢女一眼,抬起的目光也一下锁住了靳叩佝偻着远去的背影,秀眉轻皱间又狠狠揪起了婢女的耳垂。
“呀!小姐饶命!彤彤了!了!真了!疼疼疼!”
聚贤楼门前一段小插曲,行人也没有多放在心上,在确认过不是说自己后便也纷纷离开,一切照常。
但就是这样一段小插曲,却聚贤楼上探出头来的一个商贾尽收眼底。
聚贤楼三层,甲等天字号房内,手肘搭在窗沿上的商贾正若有所思地眺望眼下偌大繁华的街景,一对促眉虎目让见者不心生惶恐,左手指根带着一只由三节指骨打磨成的奇特骨戒,反复敲打立起的左膝,压抑的沉默弥漫在整间厢房内,让商贾面前为其添酒的中年人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偿爷稍安勿躁,我那老友的信应该很快就到了!”
这房间在中唯二的中年人把话说得相当客气,加上他一身朴素的布衣青衫,较于商贾,犹如云泥。
如此天差地别的对比下,很难想象,这商贾面前堪称卑微的中年人,才是订下这间厢房的主人。
中年人将添满的酒樽递到偿爷面前,并冲偿爷谄媚一笑。
“到时候,偿爷只管拿着书信去找鸣震镖局的向锋便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为了镖局名声,这个哑巴亏,向锋肯定会乖乖咽下去!”
看着窗外的偿爷在中年人的说话声中收回了目光,伸出右手接过了后者递来的酒水,而这时细看偿爷的右手,则会发现,那右手仅存四指,独独缺了一根名指!
“罗开文,你托人把你自己伪造的信经由鸣震镖局送到我手,绕这么一大圈算计朋友,不怕到时候向锋与你反目成仇吗?”
偿爷接过罗开文递来的酒樽,放在唇口抿了抿,虎目盯着不敢与其对视的罗开文问出了这话。
被问到的罗开文正拿着酒樽敬向偿爷,眼神不敢高抬,始终盯着杯中酒水,其中倒影着他那张挤着虚伪笑容的脸。
“偿爷说哪里话,向锋不过一介????????????下九流镖师,就算是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与我这一郡父母官反目!”
“而且在这官场,生意场上的,哪有什么真朋友,只是向锋这些年上上下下多有打点,罗某也应有所表示罢了。”
偿爷听着罗开文这般直率的回答,不由笑着问道:“那如果,向锋不打算和我做这桩生意呢?”
这话让罗开文顿时一愣,刚想坚定回答时,厢房的门却被一老汉拉开。
“老爷,人到了。”
偿爷没有多说,只是静默地点了点头,门口的老汉会意,为身后的人让了道。
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靳叩怯弱地缓步走进这屋内,虽从始至终垂着头颅,但不安分的双眼还是借机不停左瞟右看,对这其中的万事万物都充满了好奇。
窗边坐着的偿爷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这初出茅庐的小年轻,右掌四指抓着杯沿,摇晃着酒水。
罗开文的视线也同样望来,而在面对靳叩时,罗开文的神色却一下庄重威严起来,横眉冷眼,怒目而视,声若洪钟。
“东西带来了?”
“啊,带了带了!”
被罗开文的声音吓了一跳的靳叩忙手忙脚地从怀中掏出有些皱巴的信函,弓着身子快步朝二人递去。
“小友,且慢!”
一旁的老汉见状,嘴上虽然温和地劝声,但又马上伸出一只嶙峋的手来,擒住了靳叩的后颈,在一阵凄厉的痛呼下,靳叩便被老者按死在了偿爷与罗开文面前的地上。
感到脖颈上传来的剧痛,靳叩双手胡乱地挥舞着,嘴上除了疼得直叫唤外,还赶忙向面前的偿爷与罗开文求饶道:“两位爷!两位爷!饶命!饶命!”
说话间,靳叩使尽了浑身气力将手里的书信递向偿爷,看着偿爷的双眼浸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坐在位子上的偿爷歪着头细看了一番都要哭出来的靳叩,再瞧了瞧靳叩颤颤巍巍递来的书信,信函随着其手臂不断颤抖,但不管自己带来的侍从如何用劲,靳叩还是毅然决然地拿着信函停在了自己面前,这点,倒是让偿爷对这不知礼节轻重的小年轻有了些改观。
放下酒樽,接过信函后的偿爷所谓地挥了挥手,掐着靳叩脖颈的老汉便领会到含义,松开了如铁镣一般的手爪。
被放过的靳叩整个人全身上下的衣物都被冷汗浸透,双腿跪在偿爷二人面前不敢动弹,伸起一只手掌,发颤着摸向了被掐得发紫得后颈肉。
偿爷拆开信函,打开折叠整洁的信纸,草草扫过几眼上面的文字后,突然莫名地笑了起来。
而见到这笑的罗开文,却猛跳了一下心脏。
笑着的偿爷将信纸一边递予罗开文,一边说道:“看来向锋还不傻,他确实不想跟你我做这笔生意。”
急忙接过书信的罗开文看到上头字迹的第一眼,整张脸便阴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