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王建国后,董校长亲自陪同少平回教室,刚走到教室门前,少平停住了。
“听说了吗!孙少平被公安局抓走了......”
“我就说,他怎么变得人模狗样儿,原来......”
“现在很少看到他去排队吃饭,这娃发财了,看不上......”
“唉!这下要吃牢饭了......”
“呦......啧啧......”
“红梅同学,我作为班长,有义务提醒您,在这革命的时代,我们是产阶级专政的接班人,要跟一切反动行为作斗争,严厉打击破坏社会主义的坏分子,特别象孙少平——这种危险分子,你要积极揭发和远离,保持革命的纯洁性!”
教室里传出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特别是班长顾养民的声音刺耳!
“嗵——”教室门被校长一脚踢开。
“你们不好好学习,在干什么!胡说八道,背后说人坏话,这是严重的人身攻击!还有那——谁,顾养民!你说谁是坏分子,还危险分子!谁给你的权利乱批判同班同学的,你这学生严重扰乱课堂秩序!回头写一份深刻的检查交给我!”董校长怒目圆睁,厉声训斥一众乱议论的同学,特别是对顾养民。
“你们知道吗?你们班的孙少平,已经被省公安厅授予三等功,学校也决定奖励他为全校优秀学生称号、奖励一百元,聘请为学校顾问,担任爱国教育辅导员、学生会会长,以后就是你们的亦师亦友,都好好向孙少平老师、同学学习,记住了吗!”董校长继续宣布和教育。
刹那间,整个教室鸦雀声,所有的眼光都看向校长旁边的孙少平,一脸吃惊,好几个学生的嘴巴大张!特别是顾养民——苍白的脸上冷汗淋淋!本来想看少平的笑话,同时让郝红梅再一次接近自己,现在自己成了一个笑话,一个最大的小丑!
只有金波和郝红梅满脸惊喜,看向少平的目光满满的都是崇拜!噢!忘记了,(冯大大一声怒喝:还有谁——)还有跛女子侯玉英呢!当然更加崇拜!
既然校长大人已经发话,他当然不能辜负他的好心;将课桌上的东西整理好,堂而皇之,在一众同学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走出教室,这以后的劳动课谁爱上谁上,反正他从此远离了,潇洒的告别,不带走一片云彩。
看时候还早,就往县医院赶去。奶奶的手术明天要做,这得看看她的状况,还是不放心啊!风水先生米阴阳曾经给奶奶看过相,言道:老人家高寿百岁。要说也是,家中缺衣少吃,奶奶常年瘫卧在炕上,却已经活了快八十了,这在现在的农村就是奇迹!奶奶——有少平这个二孙子在,你一定能长命百岁!幸福的长命百岁!
(二)孙玉亭
“噢!哥,你也不告诉我咱妈住院手术的事情,还把我当亲兄弟啊?我也妈生的,不是抱养哩!可不敢让人说我孙玉亭不孝顺。这不,我坐班车紧赶慢赶来哩,这是凤英给买的鸡蛋,让妈好好补补......”刚走到病房外,就听到二爸孙玉亭的埋怨声。
“二爸,来了啊!这事不怨我爸,是我交代不让别人知道的。”他推门进来接着话。
孙玉亭看到少平进来,马上从床边站起来,陪着笑脸说:“哦!是少平娃你交代的!那就好,应该的,这不让外人晓得,减少了麻烦,你做的对哩!”
得!这少平来了就变了说法,简直是在讨好他!看得他哥孙玉厚一脸怀疑:这是自己的亲弟弟吗!这变脸变的也太快了吧!到底他是孙玉亭的哥,还是少平是啊!哎——不对,这都什么事啊!
孙玉亭能不讨好少平——这个二侄娃吗!
原先他可一直看不起哥一家人的,尽管他哥为了他砸锅卖铁的帮他,可他一直觉得心安理得,谁让自己是弟弟,是妈最疼的二娃!他可是上过学堂,当过国营大厂的正式工人哩!要不是......后悔莫及啊!不过自己还是混的比哥好,自己是大队干部,是大队支书田福堂的心腹,成天打搅的都是公社领导,偶尔还能混上公家饭,那就能美美吃上几片大肥肉哩!那象哥成天钻在地里辛苦务活,高粱面馍都吃不饱。在这样一个老农民面前,他感觉自己高高在上、引以为傲。哪怕自家光景也过的烂包,就像孔乙己一样,以读书人自居,看不起底层的劳动人民!
可这一切变了!从半个月前开始,就变得让他目瞪口呆!当听到婆姨说大哥家吃上肉哩!当听说二流子侄女婿王满银贩卖老鼠药只劳教一天,就被少平和公社主任白明川给放回来,那可是公社白主任啊!就连田福堂田支书都小跑着笑脸相迎啊!不要说他......;当听说大侄女到公社工地帮伙;当听说......,太多的关于少平的事情,他愣住了!就连二流子王满银都跟着少平混的人五人六的,他可是少平的二爸啊!所以,当听说少平带领大家置换高粱的事情后,在婆姨的鼓动下和毫不留情的大骂下,他终于放下脸面,死皮赖脸的求他哥孙玉厚,让他给少平说情,让他也进入置换队,那可是一天三块钱啊!还能在公社食堂吃饭,还有肥肉片子啊!他都好长时间没有尝过肉味了。刚开始代替少平带队下村时,还沾沾自喜以为少平指望他哩!没有他孙玉亭帮忙,就凭少平一个娃娃能完成置换大业吗?可打脸啊!少平这娃奇思妙想,看透人心,把置换活动搞得有声有色,顺风顺水;不但收了十几万斤高粱,还找人找到了大功劳!这娃命咋凭好呢!和他比,白活了四十几年啊!当领到八十多块的工钱、十斤细粮票和一套生活物资,得意洋洋回到家中时,婆姨早早迎到门外,满脸笑容看着他象打胜仗凯旋归来的将军一样,三个娃娃“爸、爸”欢天喜地抱着腿叫成一片,他流泪了!
虽然因为请假耽搁了双水村大队的工作,可能让田支书不满意,对他有看法......但看到婆姨、娃娃的兴高采烈,这一切值了!这一切都是谁给的?是他的二侄娃——孙少平!特别是昨天看到二流子王满银改头换面,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哼着小曲,从他眼前经过时,他赶紧叫住后,才得知老妈去县医院看病做手术时,又吃惊了,这去医院看病做手术,得好几百块啊!这少平侄娃这么有钱啊!不行,必须跟紧。回家给婆姨一说,不想一贯抠塞的婆姨二话不说,到村里人家买了十斤鸡蛋,让他第二天一早坐班车去县城看老妈,哦!主要是看侄娃——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