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御林军头目微笑:“那就多谢胡县尉了。”有钱就不同了,不过是路程上辛苦些,胡轻侯爱走多快走多快,反正也没有敌人偷袭,不用搭营帐什么的,这一路的行军速度可以快得出奇,日行百里都行。
那御林军头目一脸崇拜地看着胡轻侯:“胡县尉在京城大名鼎鼎,数次轰动朝野,有天纵之才,在下早就想结实胡县尉,好好向胡县尉学习,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今日可以得见胡县尉,真是三生有幸。在下回去一定要看看我张家的祖坟,能得此机缘定然是祖宗保佑,张某一定要烧香还神……”
胡轻侯见那御林军头目态度大变,心中立刻定了,道:“这晚上还要劳烦将军派人守夜。”
那御林军张头目笑道:“那是自然,我定然会护卫众人安全。”他顿了顿,又道:“胡县尉只管放心,今夜是绝对不会有事的。袁司徒哪怕派出了刺客,也绝对想不到我等会连夜行军,更想不到我等会半路上忽然停下来。”
胡轻侯点头,大笑道:“不错,纵然是孙武再世,白起复生,也绝对料不到胡某会在这里停留。”
“西面有敌人靠近!”一个惊慌的声音尖叫道。
那御林军张头目死死地盯着胡轻侯,孙武?白起?你丫再说一遍?
胡轻侯悲伤极了,看了一眼天空的月亮,原来你也是袁隗一伙的?
……
京城。司徒府。
袁基平静地看着众人,脸上没有一丝的得意,唯有自信和坚韧。
“派流民刺杀胡轻侯之计有些迟了,那流民未必能够追的上胡轻侯的。这流民刺杀胡轻侯只是袁某安排下的诱敌之计,若是胡轻侯派人监视着司徒府,她只会以为袁某派出了刺客,将心神尽数放在了刺客之上。”
袁述冷冷地盯着袁基,其实是防备我通知胡轻侯吧?不过你猜对了,我真的派人通知胡轻侯了。
袁基继续道:“而我真正的杀招,其实是半路截杀胡轻侯。”他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道:“胡轻侯出城之后亡命急奔,唯恐我汝南袁氏追杀,可是她猜错了,截杀来自前方。”
一个袁氏子弟皱眉问道:“吾观胡轻侯小心谨慎,只怕这一路上会昼夜兼程,想要截杀她未必容易。”袁氏是在昨日开始布置的,虽然比胡轻侯多了近乎一天的时间,但是不论是传递消息,还是布置人手都需要时间,这一日的优势未必能够来得及阻挡日夜兼程的胡轻侯,何况胡轻侯日夜兼程之后行踪不太好掌握,如何半路截杀?
袁基笑道:“无妨,正好有一位大将就在附近,受袁某的邀请愿意替司徒府报仇。”
他的手指放在了案几上的地图上,道:“那位大将料定胡轻侯今夜必在河内郡温县。”
众人看看地图,转身看袁基,那个大将靠谱吗,洛阳距离温县有百余里呢,胡轻侯一日夜怎么可能跑这么远。
有袁氏子弟问道:“那将军是谁?”
……
篝火在寒风下摇摆,无数人呆呆地看着胡轻侯。
胡轻侯一秒抱起小轻渝,小轻渝娴熟地张开手抱住了姐姐。胡轻侯厉声叫道:“敌袭,操家伙!紫玉罗带人去牵马,其余人跟我来!”转身冲进了黑暗中。
一群山贼瞬间扔掉了手里的吃食,拿起武器紧紧跟着胡轻侯。
那御林军张头目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仓惶叫道:“敌袭!列阵!”御林军士卒急急忙忙拿起武器列阵。
胡轻侯看着混乱的御林军士卒,心都颤了,竟然是一群菜鸟?她叫道:“远离篝火,到黑暗中去!”
那御林军张头目大骂:“该死的!”他第一次遇到夜袭,所有操练统统忘记了,敌人偷袭的时刻怎么可以待在篝火边,那不是被人当靶子射杀吗?
一群士卒连滚带爬跟着那张头目进了黑暗之中,然后死死地盯着某个方向。
紫玉罗带人赶到了马车边,夜宿的时候早已解开了马,此刻想要重新牵
引马车显然来不及了,紫玉罗咬牙顿足道:“来人,拉一辆装银钱的马车!其余都不要了!”一群山贼又拉又推,奋力将一辆马车推到了黑暗中。
远处,月色之下依稀可见有黑影重重,慢慢靠近。
胡轻侯摸着黑,将小轻渝绑在了背上,然后转头对炜千道:“你跟着我,千万不要走远了。”炜千用力点头,握着刀的手里满是汗水。
几堆篝火在黑暗中特别的醒目,舍弃的马车就在篝火能够照耀到的地方。寂静的夜色中柴火在篝火中不时发出爆响,一股肉汤的香气随风飘荡。
黑暗中的人影似乎停了下来。
胡轻侯等人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对面,或许下一刻就会是箭矢齐飞,几百个汝南袁氏的死士狂喊着冲了出来。
炜千极慢极慢地深呼吸,疯狂跳动的心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自己不会死在这里吧?她慌张地看胡轻侯,正好看到小轻渝睁大眼睛看着她。看到小轻渝无辜的大眼睛,炜千的心忽然平静了些。她努力对小轻渝笑了笑,无论如何要保得小轻渝安全,然后又苦笑,有老大在,还需要她保护小轻渝?还是老老实实跟着老大,保护好自己吧。
胡轻侯打量局势,低声道:“都记住了,若是混战之下失散了,都向东面跑。”
众人点头,中了埋伏,十有(八)九要倒霉,逃跑多半是必然选择。
忽然,有山贼叫道:“大当家!东面也有人!”他情急之下“老大”的称谓都忘记了,“大当家”三个字脱口而出。
所有人一齐回头看东面,果然隐约有人影晃动。
胡轻侯破口大骂:“王八蛋啊!准备战斗!”她飞快想着,到底是谁竟然能够料到她今夜就在此停留,曹躁?杨休?还是司马一?不对,司马一此刻是不是还在吃奶?到底是谁这么心狠手辣!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西面黑暗中的人似乎有开始动了,树林中传出行走的声响。
那御林军张头目脸色发黑,听声响仅仅西面就起码有上千人,那是绝对的敌众我寡。再想到对方能够准确估算胡轻侯的行踪,在这里以逸待劳,当真是名将中的名将啊,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了。他颤抖着道:“胡县尉,在下张獠张文远,若是不幸战死在了这里,还请胡县尉看在在下为胡县尉而死的份上多多照顾我家小。”
胡轻侯恶狠狠地瞪他,喝道:“闭嘴!为将者当勇猛,勇猛,忒么的还是勇猛!纵然面对千军万马也不可退缩一步!”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你丫嫌弃士气太高是吗?胡某没砍了你是怕士气再次崩溃,不然你丫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胡轻侯不用看就知道四周的御林军士卒和山贼士气直接跌到了脚底板,一时想不到怎么提升士气,无奈之下只能发出最狂傲的笑声,无数鸟雀兔子山鸡被她的笑声吓得乱飞乱跑:“哈哈哈哈!你们知道我是谁?我是以一敌百杀人如麻灭人满门举世无敌神灵庇护大闹天宫的胡轻侯!司徒府的王八蛋们,放马过来受死!”
炜千听着老大的嚣张大笑,只觉热血沸腾,举起长刀,厉声叫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杀出一个温暖的世界!”
胡轻侯慢慢转头看炜千,哀伤极了,喂喂喂,这个口号作废不能用了!
几十个山贼们习惯成自然,跟着怒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杀出一个温暖的世界!”瞬间气势爆棚。
一群御林军立刻觉得安全多了,有一群猛男猛女在,还怕了刺客吗?老老实实躲在黑暗中,丝毫没有上阵杀敌争口气的意思,小命第一,虚名都是浮云。
西面的黑暗中忽然有了异常的声响,胡轻侯眼神如刀,马上就要厮杀了?她厉声叫道:“黑风寨跟随本座杀向西面,御林军对付东面!孩儿们,列阵!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
那张獠用力点头,仓皇地指挥一群御林军调转方向对着东面列阵。
胡轻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张獠急忙道:“在下张獠张文远,雁门马邑人氏。”
胡轻侯死死地盯着张獠,这胆小鬼废物就是张八百?你丫拼夕夕来的吧?
西面的黑暗中,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站在火光之下,胆怯地看着四周,可是又抵挡不住温暖的诱惑,慢慢走了几步到了篝火边,怯怯地看着身后,老老实实留在原地,深深呼吸肉汤的香气,又伸出手烤火,一脸的满足。
一会儿,又有更多的拿着柴火棍的人从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有人紧张地盯着黑暗中的胡轻侯等人,有人叫道:“都是流民,没有必要自己人打自己人。”有人骂骂咧咧:“搞什么啊,早说都是流民,我们至于吓得躲起来吗?”有不少人跑到篝火边取暖,更有人死死地盯着篝火上的肉汤,大胆的人已经开始抢吃的。
胡轻侯看着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人,这哪里是司徒府的伏兵,分明是一群流民。她慢慢叹气,是了,这群流民比她们更早地到了这片树林,远远地看到有人靠近,吓住了,熄灭了所有火焰躲了起来,却被那肉汤的香
气吸引,这才走了过来。
她低声道:“张獠,你留在这里,小心东面。我带人去看看。”
张獠用力点头,脸色铁青,这辈子的羞辱加起来都没有今夜的百分之一,堂堂御林军竟然被一群流民吓得差点尿裤子了,他叫道:“兄弟们,今日丢尽了脸,你们还要继续丢脸吗?”一群御林军怒吼:“不!”还以为是遇到了埋伏,原来是遇到了一群早早躲在这里的流民,谁忒么的还会怕?御林军士气陡然爆棚,谁敢进攻御林军,老子就杀了谁。
胡轻侯从黑暗中走到了光明下,道:“你们老大是谁?”
一群流民面面相觑,有人叫道:“谁是老大?”
胡轻侯更加松了口气,这是毫无组织的流民,更加不用担心了。
她看着一群饥寒交迫的流民,道:“你们且在这里休息,不用怕,胡某……”
有流民打断她叫道:“那个小娘儿们,快把吃的交出来!”
胡轻侯一怔,嘴角露出了笑容:“胡某真是学不乖啊,一次又一次跌倒在同一个坑里。”
又是一个流民不耐烦地叫道:“叫你拿吃的出来,你听见了没有?”
一个流民恶狠狠地道:“快拿出来!不然爷爷我宰了你!”
另一个流民将瓦罐中的肉汤一饮而尽,叫道:“王八蛋,老子野菜都没了,这小娘儿们竟然还有肉汤!”
有流民盯着火光中的马车,叫道:“他们不是自己人,他们是有钱人!”
另一个流民叫道:“马车里一定有吃的,都拿过来!”
胡轻侯冷冷地道:“那些东西是我的。”
立刻有流民厉声道:“闭嘴!吃你点东西有什么大不了的?再敢说一个字,老子就杀了你吃肉!”
有流民破口大骂:“不就是吃你一点东西吗?竟然不肯,一点格局都没有!”
有流民威胁道:“你想清楚,我们人多,你一个女孩子要听大人的话!”
另有百十个流民早就跑向了马车,马车里不是食物就是钱财,不论抢到哪一个都发了。
人影衣衫,胡轻侯挡在了马车之前,有流民大叫:“杀了那小娘儿们!”百十个流民大声应着。
胡轻侯一剑斩出,跑得最快一个流民惨叫着倒地。下一秒,胡轻侯杀入了百十个流民之中,瞬间鲜血四溅,惨叫连连。
“快逃啊!”跑向马车的流民看着胡轻侯乱砍乱杀,惊恐地尖叫,转身就逃。
篝火边的所有流民大惊失色,有的拿起了柴火棍,有的尖叫着逃到黑暗中。
有流民大喜过望,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了这些人了,大叫道:“大家操家伙!这群王八蛋竟然杀人,太不识好歹了!我们人多,杀了他们!”无数流民轰然响应。
炜千厉声叫道:“列阵!”
几十个山贼厉声叫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整齐的排成了阵型。
一群流民大惊失色,这不像是普通百姓啊。
有流民脱口而出:“官兵!这是官兵!”只有官兵才会列阵,只有官兵才会如此凶悍。
无数流民惊恐尖叫:“官兵!官兵!”
炜千厉声道:“杀!”
几十个山贼瞬间杀入了流民之中,流民们惨叫着转身就逃。
片刻间,上千流民逃入了西面的黑暗之中,惨叫声和怒骂声不断远去,很快,树林又恢复了寂静。
篝火边,只剩下几十具尸体,以及那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她呆呆地看着四周,孤零零地留在篝火边,想要离开,又舍不得温暖的篝火和肉汤的余香。
胡轻侯看着满地的鲜血,没有丝毫打退抢劫犯的欣喜,唯有一股悲凉,所有的仁义道德礼仪果然是吃饱穿暖之后的奢侈品。
她看着那个孤零零的三四岁小女孩,想到某个流民呵斥她的时候“再敢说一个字,老子就杀了你吃肉!”
胡轻侯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女孩为什么第一个跑出黑暗,而不是一个成年人;为什么小女孩站在篝火边却不敢抢吃食,而是呆呆站着。
因为这个小女孩就是“流民们的吃食”啊。
“人相食,易子而食……”胡轻侯手脚微微颤抖,愤怒惊恐以及酸楚一齐涌了上来,她努力压制住,可牙齿却在打战,但那股复杂的感情却拼命涌到了喉咙口。
这个狗屎的时代,老天爷若是有眼睛,怎么可以看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老天爷若是有心,怎么可以忍受流民易子而食?老天爷若是活着,为什么不承担责任!
胡轻侯仰天嘶吼:“苍天已死!”
炜千和紫玉罗默默看着胡轻侯,这狗屎的世道啊。
树林中一片寂静,唯有篝火中柴火的噼啪声。
东面的黑暗中忽然有人道:“不错,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胡轻侯心中一凛,那些人竟然没走?难道这些人不是流民?
“列阵!”胡轻侯厉声下令。
拼夕夕张獠莫名其妙,何以
如此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