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流民同样不怎么相信能够从河边引水。
挖沟渠引水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是哪有挖二十里路的?这沟渠中的水肯定早就渗到了地下。
一群门阀中人聚集在河边,看着河水中的两台奇怪的物品。
一个门阀阀主问道:“这是什么?”
众人看着河水中奇怪的物品一齐摇头。
虽然早就知道胡轻侯找了木匠制作物品,但是一直没有怎么关心过。
赵阀阀主默不作声,他倒是知道这个奇怪的物品叫做“翻车”,但是到底有什么用也完全不知。
只是看那“翻车”上有一个个水桶,难道这东西是打水的?打水何必这么辛苦,拿根绳子系在水桶上不香吗?
翻车附近,刘婕淑用力揪住小轻渝和小水胡的衣衫,呵斥道:“不要靠近河边,危险!”
小轻渝和小水胡努力挣扎,可是刘婕淑抓得死死地,两个人只能委屈地扁嘴,然后又兴奋地盯着不远处的翻车,真是奇怪的东西,没见过啊。
胡轻侯亲自指挥着一群人安装翻车。
“小心!放直了装进去!”
“不要撞到支撑杆!小心胡某砍了你!”
设计和制作一个最简单的翻车对她而言毫无难度,难度尽数在材料的牢固上,谁知道木杆究竟能承受多大的重量?
胡轻侯看着被问得目瞪口呆的木匠们,唯有双手合什:“老天爷保佑啊!”
她已经竭尽全力减轻翻车的整体重量了,恨不得把木桶换成竹筒,但是翻车的整体重量依然是重得不得了,若是加上了水桶中的水,只怕会更重。
而且还要考虑水流的冲击力,那可不是微不足道的力量。
胡轻侯眼睛都要冒火了,这该死的支撑杆真的不会断了?谁给我一根铁杆啊!
要是有铁杆,胡某就在翻车上加一个风力装置!
第一个翻车顺利地组装完毕。
河边无数人笑眯眯地看着翻车,而胡轻侯神情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翻车。
翻车微微晃动了一下,胡轻侯握紧了拳头。
翻车慢慢开始转动,无数看热闹的人惊呼出声:“动了!那东西自己动了!”
一群工匠大声欢呼,只觉自己做了了不起的东西。
翻车继续转动,一桶水被提了上来,倒在了水槽中,然后又流到了沟渠中,水流慢慢向远处流去。
胡轻侯这才松了口气,老天爷保佑,好像成功了。
无数看热闹的人莫名地欢呼。
好些反应快的人已经醒悟了:“以后浇水再也不费力了!”
这“翻车”自己会把水倒入沟渠,这是省了多少人力物力啊。
胡轻侯看着那区区一桶水甚至没能湿润多少沟渠,道:“来人,上去踩翻车。”
几个十来岁的孩子上了翻车,手挂在细细地竹竿上,卖力的踩踏板,翻车的转速陡然高了几倍,沟渠中的水立刻多了,流向更远的地方。
胡轻侯皱眉,想要知道这沟渠中的水在尽数渗入土地之前能够流淌多远,只怕不等一两日灌满沟渠是绝不知道了。
“我最恨经验学了!”胡轻侯唯有咒骂,她完全不知道泥土渗水速度多快,什么数据都算不出来,只能靠“实践”了。
她大声地下令:“来人,安装第二个翻车!”
四周围观众的气氛热烈了许多,好些人想要知道这第二个水车又能创造什么奇迹。
第二个翻车同样顺利安装完成。
水流从翻车上直接倒入了毛竹组成的水管,慢慢向远方而去,流淌的速度比沟渠快多了。
不少围观众惊讶极了:“为什么水流得这么快?”
为什么?
胡轻侯抬头看天,因为每一个支架的高度都是她仔细算过的,因为这看似与地面水平的毛竹管其实与地面是有角度的,只是因为角度太小,近处看不出来而已。
她听着四周的欢呼声,丝毫没有成功的欣喜,距离成功还远着呢,有多远?有二十里那么远!
胡轻侯对沟渠和毛竹管能不能够将水引到二十里外,抱着深深地怀疑。
她已经有了好几个后备方案。
“若是沟渠和毛竹管引水失败了,胡某就加宽水渠,增加毛竹管宽度,用毛竹片铺水渠四壁降低渗水率。”
这个方案只是简单的强化版,但假如作为沟渠和毛竹管引水的基础方案失败,只怕强化版也不过是略微延长了一些距离。
“再不行,胡某就挖水塘积水,分段引水。”
一路建造几十个水塘,一路建造几十个水车,一路搭建几十个毛竹管道,总是能够将水引到二十里外的……吧……
胡轻侯看着宽大的滹沱河,眼冒凶光。
“实在不行,胡某就挖开河堤,建造一条二十里的人工运河!”
这个办法一定可以成功,但就是比较耗费人力物力以及最重要的时间,因此胡轻侯舍弃了,而找捷径引水。
若是捷径都失败了,胡轻侯绝不缺乏发动全县百姓挖运河的决心。
“顶多再过几日,胡某上奏刘暠的消息
就会传到刘暠的耳中,量他不敢不老实,胡某就发动全真定县的人服徭役,就地挖运河。”
胡轻侯已经想过了,能够不离开本地就服徭役,那些本地人穷苦人一定高兴死了。
她只要再管饭,本地百姓一定欢声雷动。
她说不定可以找借口不需要走几个月去服徭役,要求当地百姓增加徭役时间,直到运河完成的。
“真定县六七万人口,十二岁到六十岁的男女劳力三万人总是有的。二十里地就是10公里,就是1万米,每三个人挖一米长,5米宽,2米深的沟渠需要多久?”
“哈哈哈哈,真是简单啊。”
胡轻侯干笑几声,其实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数学题,挖地要是这么容易,要挖土机干什么?
硬邦邦的土地哪有这么好挖的。
但是假如没得选择,胡轻侯就敢疯狂一把。
“姐姐,我也要玩!”小轻渝蹦跶着,踩翻车好像很好玩。
胡轻侯笑着应了,道:“你先来,等会换水胡。”
她抱着小轻渝到了翻车上,一手抓着搭手的竹竿,一手拦着小轻渝,小轻渝根本够不到竹竿,死死地抓住了姐姐的衣角,然后卖力地踩翻车踏板,看着水流进了水槽,欢喜地叫嚷。
小水胡在岸上也欢喜叫嚷。
一炷香后,胡轻侯笑道:“该水胡了。”
小轻渝点头,欢笑道:“好啊。”
然后就是小水胡在翻车上尖声欢笑。
小轻渝在岸上叫嚷,得意地看了一眼赵苑琪,道:“表姐,你要不要玩?”
赵苑琪其实很想玩,但是看了一眼娘亲,急忙板着脸道:“我才不要玩呢。”
这么多人看着一定会被娘亲骂的,等到了晚上这里没人,就悄悄地去玩。
……
一群门阀阀主顺着沟渠和毛竹管道前行,看到水流真的从河边到了几里地外,人人神情古怪。
胡轻侯说不定真的能够将二十里外缺水的荒地变成良田,他们是不是也该去大举购入荒地,然后依葫芦画瓢?
那胡轻侯不是来自乡下的野丫头吗,怎么懂得这些?
一个个念头在众人心中飞快闪过。
赵阀阀主呆呆地看着毛竹管中水流平缓又绝不回头地向远处而去,心中后悔到了极点。
“鼠目寸光,缺乏气魄啊。”他喃喃地道。
他觉得胡轻侯不识抬举,不愿意与赵阀联手吞并其余门阀,立刻就废弃了结盟,实在是太缺乏战略眼光了。
还没有看清楚胡轻侯的本事,何必这么急着下判断呢,拖延一些时日都不会吗?
赵阀阀主长吁短叹,终究是因为他内心深处看不起胡轻侯。
他下令道:“来人,去准备一份厚礼。”
想要与胡轻侯修复关系就有些难了,只怕要付出几倍的代价,至少答应了给赵洋,却始终没给赵洋的祖屋,商铺什么的必须立刻交给赵洋。
赵阀阀主看着通向远方的毛竹管,再一次长叹:“真是愚蠢啊。”
……
一整个白天的灌水,沟渠里的水只流淌了五六里地,毛竹管内的水顺利了很多,有流出十里地。
炜千兴奋无比:“若是到了明日,说不定就能流淌到二十里外了。”
胡轻侯瞅瞅炜千,努力挤出笑容,然后三秒钟就又阴沉了脸。
“政(绩)工程!”
她这样评价自己的粗陋构思,想要走捷径,结果漏算了最重要的一项,那就是水流大小。
几个水桶装载的水能够有多大,怎么可能足够灌输几万亩地?
这个狗屎的“灌水工程”不过是让她出名的政(绩)工程而已。
她要政绩工程干什么?
胡轻侯眼睛都绿了!
“胡某才不管马上就要春耕,胡某也要春耕的!胡某要发动全县百姓服徭役!”
为了几万亩地,为了有粮食,作为贪官污吏的胡轻侯没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
第二日一大早,锣声惊动了所有真定县百姓。
“当当当!”衙役们用力敲锣,大声叫着:“服徭役咯!今年的徭役下来咯!……就在本县城外挖沟渠……管饭……挖完就回来……”
有百姓惊呆了:“什么?在这个时候服徭役?”以往不是秋天就是冬天服徭役,哪有在春天服徭役的。
有百姓无所谓:“不就是在城外挖沟渠吗?挖就挖咯,还省了我的钱。”
以前的徭役都是在几百里上千里外干活,来回时间就要个把月,谁耽误得起,只能老实缴纳“更赋”,如今就在城外服徭役,那是大好事,省了“更赋”的钱。
有百姓大骂:“胡县尉假公济私!”
一听位置就知道一定是在胡县尉的万亩荒地上挖沟渠,这要不是假公济私就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有百姓笑眯眯地道:“管饭啊,也不错。”
省了“更赋”,又是在县城外服徭役,还管饭,这么好的徭役这辈子没有听说过。
一群门阀中人挤满了县衙,有人厉声道:“此刻服徭役,难道想要全县耕地荒芜,秋日大家饿死吗?”
赵县令悠悠道:“有理,有理。”然后转头看胡轻侯。
胡轻侯大声道:“饿死个P!只要大家卖力,顶多一个月就能完成,现在才正月,怎么就耽误春耕了?你家正月种粟米吗?”
一群门阀中人当然知道自家种粟米的时节大多在三四月,可是凭什么为胡轻侯做事?
另一个门阀中人大声道:“徭役是朝廷大事,岂能让胡县尉假公济私?”
“噗!”那个门阀中人挨了一脚,倒飞了出去。
胡轻侯悠悠收回了脚,仰天长叹道:“唉,兴建水利是功在千秋的大事,胡某最看不惯那些不愿意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造福的无耻之徒了,没有打死了你,是因为胡某今天没有吃饱饭,下次吃饱了再打你,一定打死了你。”
一群门阀中人同情地看着那挨打的蠢货,这里这么多人个个不说话,就你不怕死。
一个阀主道:“滹沱河虽大,但若是上流开渠引水,下流必受影响,只怕下流郡县会大闹,为了和睦,还是不要开渠的好。”
赵县令道:“有理,有理。”
胡轻侯冷冷道:“下流郡县若是不满,自然有县令沟通,关你P事?你想要教县令做事吗?”
一群门阀中人立刻不吭声了,换做平时一定是大声嚷嚷的,但是看看被胡轻侯打飞的门阀子弟,想想河东卫氏的公子被胡轻侯无故暴打,他们绝对相信胡轻侯会对他们动手。
胡轻侯看着一群安静的门阀中人,微笑着对赵县令道:“我等身为地方官,就该造福百姓。若是沟渠开拓成功,本县多了数万亩良田,功劳之大,声誉之隆,定然朝野皆知。”
她昂首挺胸,正气凛然,道:“为了黎民百姓,胡某绝不会理睬猫猫狗狗的叫嚣,谁敢阻挡胡某为民做事,胡某就让谁人头落地。”
一群门阀阀主冷冷地看着胡轻侯,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如此蛮横的县尉,果然是朝廷有人好做官,有皇帝做靠山,魄力执行力立刻飞到了天上。
当天中午,真定县有五万余人被强制服徭役。
胡轻侯厉声下令:“沿着胡某现在的沟渠挖深沟挖大沟!”
“好好干,胡某给吃给喝。”
“不好好干,嘿嘿……”
胡轻侯挥手,一群山贼有的舔刀子,有的挥舞棍子,有的手里的皮鞭噼啪作响。
数万百姓惊恐地看着胡轻侯,还以为女官老爷会温和善良一些,没想到官老爷就是官老爷,男女都一样。
胡轻侯看着几万百姓,心里有些无奈。
华夏历史上为了灌溉而兴建水利的事情多得是,比如郑国渠。
可是她不记得历史上存在为了区区几万亩田地就劳师动众挖人工运河的事情。
她也不记得石家庄种地需要接十公里长的水管。
一定是对农业一窍不通的她哪里出了巨大问题。
但是这些本地门阀中人和老农都说这块地是缺水,有水就能种地,那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提供充足的水。
她也想过挖井,可是看看以前没人挖井就知道这个打算有多么的不靠谱。
“挖井”两个字容易说容易写,可在哪里挖?该死的,一点都不懂。
胡轻侯看看四周的老农,在水利方面简直比自己还要不懂。
真是狗屎啊。
胡轻侯抬头看天,要是我穿越前去村里种半年地就好了,好歹搞清楚距离河流二十里的地方怎么提供充足的水啊。
都怪这该死的穿越莫名其妙和措手不及!
胡轻侯瞪着天空,不是我的错,是穿越的错,就是这样子。
她仰天大叫:“我是水王,我是水王!”
多喊几声会不会可以控制水元素了?要是出现一个巨大的水龙水虎水滴冒出来听她指挥该有多好。
以后穿越一定要找位面之主先谈妥了金手指,什么金手指都不给就直接把她穿越了,实在是太卑鄙了,不知道打96315投诉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