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社员围着几个管事:“薛管事,若是胡县尉分了你《太平经》中卷,你一定要让我看一眼啊。”
“珞家妹子,你以后到食堂吃饭,大娘给你多打一份!你可要记得给我《太平经》中卷啊!”
有社员抱紧女儿,低声道:“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一定要听胡县尉的话。”
听说那个大门阀都喜欢从小培养死士的,自家女儿在胡县尉的学堂上课,就算不是死士,也是“家生子”吧,胡县尉肯定会传她《太平经》中卷的。
有社员努力凑到刘婕淑身边,谄媚地笑着:“我煮了热羹,给你留了最好的那碗。”讨好胡轻侯的亲戚肯定比讨好那些管事管用。
赵阀阀主心中悲伤到了极点!
他为什么又错了!
他一直知道胡轻侯来历可疑,小小年纪,穷苦出身,忽然之间就懂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还成了官老爷,他为什么就没有进一步深思?
唯有仙缘才可以解释一切啊!
赵阀阀主的后悔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他该举族投靠胡轻侯的!那赵阀就是修真世家了!
好几个赵阀中人愤怒地看着赵阀阀主,当日有长老愿意改姓胡,就是你丫的说胡轻侯不愿意与赵阀联手,没有未来,且缓一缓,最终没有改姓。
若是当日改姓胡了,此刻还需要担忧得不到《太平经》吗?
赵阀阀主咬牙切齿瞪一群族人,此刻后悔有什么用?外人都知道讨好胡轻侯的表姨,你们就不懂得讨好胡轻侯的表姨表姨夫吗?
那是我们赵家的人!不掺水的!
一群赵阀的人纷纷挤到赵洋一家身边,笑容如春风,如夏日。
“二十五叔,若是轻侯回来,一定要叫她小心了,这些外人不坏好心。”
“二十五嫂,别怕,外人虽然人多,但是我们也有几十人,谁怕了他们。”
重点不是提醒安危,而是“外人”二字,别人是外人,我们是自己人。
一群跟随胡轻侯从真定县城内逃到集体农庄的平民百姓患得患失,自己真的能够分到《太平经》?现在加入集体农庄还来得及吗?
赵县令闭着眼睛假寐,心中对一群菜鸟鄙夷到了极点。
他为什么要揭穿胡轻侯的秘密?悄悄投靠胡轻侯不好吗?
赵县令根本不觊觎《太平经》中卷,为的只是保命。
若是他不小心说错了话,泄露了重大秘密,他会怎么做?当然是先假装给所有人好处,安抚众人的心,然后只要有了机会,他就杀了那些不该知道秘密的人。
《太平经》如此重大的秘密,胡轻侯怎么会容许千余人知道?
胡轻侯就不怕有人觊觎她的《太平经》上卷吗?
赵县令闭着眼睛,安安冷笑。他非常怀疑《太平经》的下卷也在胡轻侯的手中。
不然,只得了上卷和中卷又不能得到无上大法,胡轻侯至于这么激动吗?
赵县令闭着眼睛,此时此刻,对他而言上策其实是立刻逃走,什么《太平经》的无上大法,他没那个福分,保住命就行。
可他只要感受一下疲倦的身体就知道这把老骨头绝对逃不掉的,而且,他能逃到哪里去?
虽然不知道张角的太平道有多少人造反,在哪里造反,但深入民间,随意就能发动几万人造反的太平道此刻定然密密麻麻地包围了真定县的县城和乡村,他怎么逃得出去?
赵县令所以选择了中策。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了胡轻侯的心思,一定会有人与他一样想到胡轻侯会杀人灭口,那么他们就会逃走。只要有人顺利地逃走了,胡轻侯再杀他灭口就毫无意义。
赵县令盘算已
定,只要他努力做出依附胡轻侯的态度,胡轻侯在灭口没有意义的情况下,未必会杀他的。
他到底是朝廷命官对不对?杀他没有好处,只有风险,胡轻侯不会这么不理智的。
赵县令闭着眼睛,听着四周的动静,耐心等待众人逃走。
果然,不时有人借口解手或者找食物,离开了学堂。
赵县令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小命终于保住了。
……
胡轻侯四处搜寻张角,终于在某个荒野发现了有千余人聚集停留的痕迹。
“迟了一步!”炜千叹息,又被张角跑了。
胡轻侯看看天空,厉声道:“扫荡农庄各处,收拢我们的人,然后回学堂,今日午时我们进攻真定县!”
张角一定去了真定县召集信众了,接下来只怕又要面对成千上万的黄巾贼人。
她看看不远处的曹躁和曹仁,有曹老板在,还怕打不过一群黄巾贼?
“破真定县必矣,重点是要活捉张角!”
众人用力点头,从昨日苦战到现在,累得要死,什么《太平经》都忘记了,只想好好吃顿饭然后睡觉。
胡轻侯率大队回转学堂,集体农庄各处没能找到什么社员,就集体农庄那各个小队的几间破房子,哪里需要搜索,根本藏不住人。
社员们要么被杀,被裹挟,要么就逃离了集体农庄,一时半刻定然不会回来。
距离学堂还有里许,学堂内就有人大声尖叫:“胡县尉回来了!”
学堂内无数人蜂拥而至,大声欢呼:“胡县尉你回来了,我等得你好苦!”
有人灿烂地笑着:“胡县尉,你累了吗?快喝热羹!”
有人努力跳脚:“胡老爷!老爷!我是你的仆役啊!”叫胡县尉太生分了,叫“老爷”多好,那就是自己人了。
有人鄙夷地看着一群叫“老爷”的菜鸟,热泪盈眶,跪地嚎哭:“主公!主公!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胡轻侯得意了:“果然是患难见真情,一次血战后胡某尽收人心,哈哈哈哈!翠花,上酸菜!”
有人热切地看着曹躁曹仁,笑得比花还要好看:“你们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曹躁曹仁激动得脸都红了,人生中有一个真心关心自己生死的人已经不容易了,竟然一下子有了这么多,今日才知道人生不孤单啊。
有人围着同村护院嘘寒问暖:“可有受伤?可要捶背?”
护院抬头挺胸,深深感受到了“英雄”二字的分量,果然为人民服务才是王道。
赵县令淡定地看着少了几十个人的学堂众人,慢悠悠地站起来,用仿佛看到亲娘回来的最富有感情的声音叫道:“胡县尉~”
……
“什么?张角可能在真定县?胡县尉要进攻真定县与黄巾贼人决一死战?”
学堂内,众人一边吃着饭菜,一边热切地看着胡轻侯。
胡轻侯重重点头:“张角这个老家伙机灵得很,一定跑到真定县去了。”
她道:“贼人作乱,善于裹挟民众,只怕真定县内有数万人从贼。”
“从贼”二字有些含糊,朝廷法律上只要跟着贼人走一起就是“从贼”。那些被裹挟的百姓在打下几个城池,杀人放火之后自然就是真的“从贼”。
但此刻真定县的百姓多半就是不敢反抗贼人,然后假装归顺,只会跟着大部队摇旗呐喊,战斗力不仅可以忽略不计,说不定还能阵前“起义”。
胡轻侯道:“唯一的问题就是对方人多,胆气自壮,我方人少,胆气必弱。必须一场血战,斩杀对方几百几千人,才会让对方崩溃。”
“我等必须好好休息,然后做好血战准备。”
曹躁用力点头,数千黄巾贼有张角的BUFF加持,锁定了士气,简直是视死如归,不好打。有了几万毫无忠心度的真定县百姓之后反而成了标准的贼匪,一场杀戮之后分分钟崩溃。
赵县令定定地看着胡轻侯,问道:“胡县尉想要继续带领三四百人迎战数万贼子?”
胡轻侯眨眼:“当然!”
这些老弱妇孺在退无可退的时候或许有战斗力,毕竟兔子急了都咬人,可是主动去攻打贼人怎么看都不在“退无可退”的范围之内,分分钟逃跑的。
赵县令大怒,面红耳赤,愤然站起。
“胡县尉!老夫痴长几岁,只怕要当众呵斥你几句了。”
炜千瞅张明远,要是这个家伙骂得太难听,你就一脚踢飞了他。
张明远用力点头,大口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踢人。
赵县令负手而立,傲然俯视着坐在地上吃饭的胡轻侯,大声道:“这真定县是我等真定县百姓的家,不是你胡县尉一个人的家!”
“保家卫国,人人有责!”
“纵然是老人,纵然是女子,纵然是小孩,纵然手无缚鸡之力,纵然腿脚都不利索,但是我等守卫自己家园的心却是与胡县尉相同的。”
“纵然贼人凶狠,纵然我等刀剑都没有,只有柴火棍,纵然我等不会列阵,不会厮杀,但是我等为了亲友报仇的心却是与胡县尉相同的。”
五六百个老弱病残眼中满是泪水,奋力站起,大声道:“不错!真定县是我家,保护真定县,人人有责!”
有男子哽咽道:“我家几十口人,此刻只有我一个人在,我就是死了,也要杀了那些贼人为家人报仇!”
有老翁愤怒地举起拐杖:“老汉虽然老了,但是一把老骨头宁可战死沙场,绝不苟且偷生!”
有老妇厉声道:“我一家七口虽然都在,但是我邻居全家都死了,远亲不如近邻,我邻居一家就像我的亲人,亲人死了,我家怎么可以独自偷生?”
有女子握紧了柴火棍,叫道:“胡县尉是女子,可以杀敌立功,我也是女子,为何不能杀敌立功?”
一群贵公子傲然负手而立,道:“都是铜马朝的子民,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等岂可视而不见?”
一群贵女神情悲壮:“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等读圣贤书,当做圣贤事!”
赵县令深情地看着胡轻侯,举起手臂高呼:“杀回真定县,活捉张角!”
五六百人跟着大叫:“杀回真定县,活捉张角!”
喊杀声直冲云霄!
胡轻侯瞅瞅四周,群情激荡,好些跟着她出战的护院都激动了,大声跟着叫嚷,唯有刘婕淑一家三口尴尬地看着她。
胡轻侯茫然了,这群人吃错药了?
……
真定县城内,粮仓前。
数万人头或裹着黄巾,或胡乱用布裹了头,大声叫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癸亥,天下大吉!”
然后热切地看着分发粮食的太平道信众:“我是自己人,快给我粮食!”
有百姓咬牙切齿:“我最恨官老爷和门阀老爷了,我早就想要杀了他们了。”对一棵树上吊死的官吏和门阀中人大口吐痰,然后欢喜地看着分粮食的太平道信众,快给我粮食啊。
有百姓看着偌大的粮仓内的粮食,想到真定县所有门阀的粮仓同样落在眼前的太平道信众手中,诚恳地道:“我隔壁邻居也是太平道的,你认识吗?他叫冯二水,我与他关系可好了,早就也入了太平道,你不知道?”
好些百姓跟着叫道:“我也信太平道!”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癸亥,天下大吉!”
“这等大事为何没有通知我?我也是太平道的人啊!”
跟着太平道就有粮食吃是其一,其二是贼人的刀剑近在眼前,官府的官兵根本看不到影子,投靠谁还用想吗?
一群太平道的信众大叫:“入我太平道,财产共有,自食其力!”
“人人有饭吃,人人不会冻死。”
“朝廷无道,唯有我太平道可以拯救万民!”
数万百姓大声叫着:“对!太平道拯救万民!”
张角凭栏而望,看着无数毫无忠心度的新信众,嘴角带着笑。
胡轻侯一定会猜到他就在真定县,然后会带领那千余人杀将过来,可是胡轻侯一定没想到他的布置。
张角下领道:“胡轻侯一到,老夫就驱赶这数万人与胡轻侯大战。”
“你们几个就带着精锐混在百姓之中。”
“老夫知道这些人不可靠,多半会逃走。”
“但是无妨,老夫只要在后面驱赶他们,他们就只能向前跑。”
“数万人蜂拥而上,胡轻侯能区分谁是真定县百姓,谁是我太平道信众?”
“待靠近了胡轻侯,你们就大喊胡轻侯要杀尽真定县百姓,只要有一成百姓半信半疑,大事就成了。”
“老夫自然会驱赶百姓与胡轻侯厮杀,你们就借机偷袭胡轻侯。”
张角笑道:“胡轻侯善于军阵又如何,陷入数万人包围之中,尔等从四面八方偷袭胡轻侯,胡轻侯有军阵又如何?”
“几万人被挑动起了厮杀的心,哪里会怕几百人?”
一群太平道信众用力点头,胡轻侯那几百人站得整整齐齐,刀剑并举的模样确实颇有章法,可是这种套路被识破了就很容易破解,几万人一定打得她满地找牙。
张角捋须道:“老夫已经派人去灵寿等地召唤其余渠帅,想必正在路上,只要我等能够僵持,附近数万人到达,胡轻侯插翅难飞!”
一群太平道信众用力点头,己方援兵多得是,胡轻侯只有数百人,死一个少一个,谁怕谁。
张角叹气道:“老夫为何在农庄会输得一塌糊涂?”
一群太平道信众急忙看脚尖。
张角认真反思道:“老夫左思右想,是因为老夫手下缺乏真正的大将之才。”
“所以,老夫已经令人去调集大将了。”
张角微笑,几十万信众之中自然是有能打的人的,只是他过于自信,没有收拢在身边,这次吃一堑长一智,一定要留几个能打的人在身边。
一群太平道信众看张角,有人小心翼翼地道:“只怕时间不够……”
胡轻侯最会的就是死缠烂打,多半今日就会进攻他们,什么援军啊,什么大将啊,只怕都用不上。
张角笑了:“所以,老夫召集了真定县的所有猎户。”
虽然猎户手中的弓箭都不怎么样,射程垃圾且无力,也就能射兔子,但是聚集在一起,就不信胡轻侯的手下不怕。
张角带着反思和改进,道:“胡轻侯的军阵果然厉害,军纪分明,进退有据,可是,胡轻侯的军阵中大多数人拿着长刀。”
他冷冷地笑:“老夫已经下令收集真定县内所有长矛和长棍,老夫要让胡轻侯的大军无法靠近我等身前三尺!”
一群太平道信众这次是真的放心了,一寸长,一寸强,只要阻止胡轻侯靠近,杀不杀得了胡轻侯另说,拖延时间的效果杠杠的,只要拖延几日,援兵就到了。
只是胡轻侯武艺高强,又有仙术护身,刀枪不入,搞不好一个人就能破了众人的长矛阵什么的。
张角诡异地笑了,眼神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道:“是啊,胡轻侯刀枪不入,可是,老夫另有法宝专门破胡轻侯。”
“只要胡轻侯赶来,老夫就可以破她法术,斩下她的脑袋!”
张角仰天大笑,夺取天下此刻只是小意思,夺取胡轻侯手中的《太平经》才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