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其实不必特意供奉我。”太吓人了!在看到她的画像被贴在墙上的那一刻,结合着袅袅青烟,浓郁檀香,还有放在墙边的棺材,她觉得,她不应该在地上,她应该在地底。貌似在地底才比较符合这个氛围。“一旦被其他人看到,也不好解释。”俞非晚舔了舔嘴唇,艰难的找理由。这日子过的……别人都是吃香喝辣,她就成了吃香喝蜡!老太太摇摇头,拉着俞非晚的手,一脸的不赞同“你别谦虚!”“我烧香拜佛这么多年,对这些还是有些研究的。”“香火香火,我都懂的。”俞非晚:……麻了!更麻了!还谦虚?她看起来像是谦虚的人吗?老太太笑的和蔼可亲,邀功似的接着道“我专门把画像贴着如此偏,哪有正常人盯着一排老爷像细看。”“你如果还担心的话,我下次可以画的抽象点儿。”俞非晚就好似被软乎乎的糯米糕粘住了嗓子,堵得慌,也憋得慌。她终于体会到了传说中的盛情难却。是真的难却!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以装神弄鬼的方式打败装神弄鬼。“奶奶,我如今已经与人类无异。”“既入红尘俗世,理当沾尘烟,行人事,修人心。”“香火于我而言,无益。”俞非晚暗自思忖,这话够故弄玄虚,冠冕堂皇了吗?老太太皱着眉头,似是在思索正确性。“那对你有害吗?”老太太问道。俞非晚:有还是没有?“算有吧。”她若说没有,老太太指不定会来一句聊胜于无。闻言,老太太连忙松开俞非晚的手,拄着拐杖小心翼翼的将画像揭下,颇有些手足无措。“奶奶能将这张画像送给我吗?”“我很喜欢。”俞非晚的脸上挂着乖巧的笑容。有一说一,老太太的画工是真的有点儿东西。貌似,绣工也精湛熟练。倘若老太太的人生际遇没有败落至此,此刻应该在仪态万方的喝茶听曲儿。老太太浑浊泛黄的眼睛一亮,就似是一汪池水,被拂去了表面水藻,呈现出片刻的清澈。“你喜欢?”“你喜欢的话,我重新给你画一幅,好好画。”“这幅,时间太赶,很多细节都不够好。”俞非晚接过画像,诚心实意道“这幅就很好。”“奶奶的画工,当得起栩栩如生。”等等……她过来是要说正事的。但,她好像把正事忘了。俞非晚咬着下嘴唇上的干皮,蓦地想起“奶奶,我过来是想跟您商量下,让爸爸去市里的医院做手术吧。”“这县医院的条件,您上次去也看到了。”“医疗条件好些,设备齐全些,医生的经验足些,手术效果必然能更好,术后,我们也能省心些。”“您觉得呢?”老太太想到墙皮斑驳脱落,只有最基础、最简单的检查、化验和放射设备的县医院,神情顿时凝重起来。做手术这件事情,真的是距离他们太远了。因为遥远,所以恐惧。因为恐惧,就渴望着能万无一失。既然都决定花大价钱,砸锅卖铁也要做手术,那倒不如再周全些。小心驶得万年船,古话总归有道理。“我年纪大了,脑子也不济了,要不是你提醒,我根本想不到这方面。”“刚才一听水山说问题不大不算严重,心里一高兴,就只想着烧三柱香拜一拜。”“我这就去给水山说说。”老太太打开木箱子,翻出一个绣工精美,带着些年代感却又分外干净的荷包,递给了俞非晚。“奶奶身边基本上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了。”“这个荷包,是奶奶还没出阁时绣的,布料和绣线也都还算讲究,不值钱,就当是奶奶的心
意。”“人老了,年少时的记忆也就很多都模糊了,这荷包,陪了奶奶很多年。”“今日给你,就权当有个地方放这张画像吧。”“拿着吧。”老太太不由分手的将荷包塞进了俞非晚手中。荷包有些褪色,但依旧很精致。“收好。”“奶奶我还要去跟水山商议医院的事情呢。”老太太故意虎着脸催促完,就拄着拐杖出了西堂屋。俞非晚捏着荷包,怔愣的呆在原地。荷包并不是空的,打开一看还有一块儿长命锁。银制的长命锁还镶嵌着她不认识的宝石。刻着长命富贵,吉祥如意的字样。老一辈人笃信,银安五脏、安心神、止惊悸、除邪气。而长命锁,无异于是把所有美好的祝福虔诚的期盼凝结于此。这是……这是老太太自己的长命锁。俞非晚看着长命锁上刻着的生辰,顿觉这个荷包变得有些烫手。她从没有收到过长命锁。妈妈家乡的习俗禁忌是长命锁父母不能送,需由外婆,舅舅,爷爷奶奶,之类的长辈亲戚送。她是妈妈捡回家的,爷爷奶奶或许在世,但与她无关。而妈妈的家人,也成了一个个坟包下的思念。俞非晚将长命锁重新塞回荷包,不知是该收下还是放回去。她知道,老太太是在感念她的恩情。她看似只言片语的提醒,对这个家来说无异于是神明显灵的救世主。但……俞非晚叹了口气,神情晦涩又复杂。这一生,她定然会有自己的长命锁的吧。哪怕,她早已经错过了百天戴长命锁的时候,但,总能等到她的亲人亲自将长命锁戴在她的脖子上。俞非晚望着褪色的荷包,嘴角漾开一个笑容。这是老太太对她的心意,但这个长命锁也承载着老太太最无忧无虑的记忆。嗯,老太太百年之后,可以传给她。现在呢,她还是不要夺人之好了。这张画像,就是老太太的谢礼。她收下了。俞非晚将荷包放在床前的木桌上,脚步轻快的离开了房间。而堂屋里,俞水山正满心惊讶。他娘,是真的神了!他什么都没说,他娘竟然也知道。难不成诚心祈福拜佛,真的能见常人所不能见人,知常人所不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