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穿过胳膊下,没有用力，小心翼翼避开了他凹凸不平的伤口，轻轻卡在那儿固定着不让他掉下去。

温热的触感,手心柔软的皮肤，还有因为距离接近带来的一种香味。

小丑鱼的尾巴本来已经高高扬起,抬到一半就僵硬下来，“啪”地甩在一边，金灿灿的眼睛一时间有些呆愣。

黑发蓝眸的少年蹲在他面前,身上穿着的白色制服代表着他和基地里的研究员是一样的人,但清澈的蓝瞳就像是他曾经向往无数次的海洋。

泛着微光的蓝色海洋,因为情绪的起伏海水翻滚,没有其他研究员看他时的恶意,注视着他的时候小丑鱼僵硬地想把自己那条不太漂亮的尾巴藏起来。

长时间离开水,斑驳的鳞片此刻翘了起来，如果翘起来的弧度再大一点,就很像一个开了的松果。

小丑鱼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等视线重新扫到白色制服时又凶了起来。

一嘴尖牙看着吓人，实际上就像一只炸毛的猫,冲他哈气却并没有扑过来。

鸦透在海市蜃楼中见过克里莱尔的小时候，他的瞳孔也是这种淡金色。只是克里莱尔幼时的鱼尾是肥嘟嘟的,而面前这条小人鱼却瘦极了。

身上没多少肉，还全是血，又因为长时间离开水极其虚弱，不过就算是虚弱也还是张着牙凶得很。

耳边恋爱系统的提示声还在不断响起,提示着面前这只小人鱼过山车一样的心情。

一人一鱼大眼瞪小眼。

恋爱系统反复播报了好几次之后,好感值最后停留在了65的位置。

001之前还在提示宿主让他小心点这条看着凶的小丑鱼,转眼间恋爱系统的提示音就跟来了,感觉脸被打的啪啪响。

它不由地咂咂嘴：【好惨一个副本boss。】

它就没见过这么惨的副本boss。

少年的突然上前吓了那群人一大跳，齐齐回头去看，看见那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少年抓住了那只刚刚还凶得很的人鱼。

“看什么呢，转回去。”韩领声音格外凶，地上跪着的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这边的动静早就吸引了一大批想往这儿看的人，被韩领一句话又给吓了回去。

韩领看着鸦透手里抱着的那条人鱼，脸上出现一丝怪异，“小少爷，他很脏。”

他这句话落下，小丑鱼的尾巴更僵了，也挣扎得更为剧烈，只是因为太过于虚弱，这点力气在鸦透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

十一二岁的体型，没有五岁的克里莱尔那么好抱，鸦透并没有直接回答韩领的话，而是转头问他，“有水吗？”

人鱼可以脱离海水存活一段时间，但不能脱离太久。

面前这个又是副本boss，这么做少年也有着自己的私心。

能不能刷好感度鸦透暂时还不能肯定，但是负面印象是不能留下的。

现在他们之间没有撕破脸皮，韩领目前看来并不知道程司年和严父那档子事，首富家的小少爷就算是他也需要给几分面子，当即回应道：“有。”

韩领说完对身边的人吩咐了什么，空地上一个稍大一点的玻璃球就被送了上来。

小机器人小五从别的机器人那里借来了个小推车，将玻璃球放在了上面，做完这些之后便推到了主人面前，屏幕上冒出一个大大的爱心，试图求夸。

鸦透揉了揉小五的脑袋，配合地说了一句，“小五好棒。”

小丑鱼的尾巴尖动了动，目光落在了按在机器人脑袋上那只细白的手上。

鸦透在小五的帮助下将面前这条小人鱼放进了玻璃球里，伤口上的血迹混在了水里。

小人鱼入水之后就沉到底部，隔着玻璃望着外面站着的少年，眸里有不解还有茫然。

血迹被冲洗干净之后，就显得他更惨了。

鸦透手指微动，“他也是观察对象吗？”

“嗯。”韩领点头，“204号观察体。”

鸦透想到了刚刚去的实验室，那个暴躁的男人嘴里吐槽的小人鱼，“是刚刚那间研究室里的吗？”

韩领再次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等会儿我送他回去，让你吓到了不好意思。”

鸦透摇摇头，“没有被吓到。”说完后他停顿了一会，“可以现在送他回去吗？我顺便提前去适应一下研究室里的环境。”

这不是一个无理的要求，面前一开始传得沸沸扬扬的小少爷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相处。

韩领笑道：“当然可以。”

……

前往研究室的路上，鸦透垂头查看着恋爱系统上面的信息。

完整信息暂时解锁不了，只有几排简略的信息。

【姓名：不详（小丑鱼）】

【年龄：19（马上就要满20了）】

【备注：攻击力强，但因为从小生活在基地，性格意外的单纯，喜欢一切漂亮的亮闪闪的东西。】

果然是人鱼，喜欢漂亮的亮闪闪是人鱼一族的共同特点。

只是……

鸦透迟疑的目光落在了年龄上，抿着微红的唇，又将视线转移到玻璃球里的小人鱼上。

正好对上了扒在玻璃球边边偷偷看他的小人鱼那双淡金色的眸。

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小人鱼眸里闪过慌乱还有错愕，下一秒就撇过头，遮盖住了自己眼里的情绪。

这么点，最多也才十一二岁的样子，完全看不出面前的小人鱼19岁了。

也就比克里莱尔小了两岁。

特别是他一直生活在基地里，看之前那些人打他的样子，虽然不太清楚但想必之前过的并不太舒坦。

少年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很久，最后才移开。

小人鱼感觉到那股灼热的视线移走之后，才敢稍稍侧头，抵在玻璃壁的手捏紧了一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在外面跟韩领交流的鸦透。

“他没有名字吗？”

韩领：“观察体只有编号。”他走了一段路，突然道：“小少爷很喜欢他？”

“204号观察体并不受欢迎，辗转于各大研究员手里，利用率并不高。”

“不过小少爷如果真的很喜欢他，他会是你新的观察对象。”

鸦透侧头看了他一眼：“可是你之前说只有四角以上的才可以任意指定或者更换观察对象。”

“那也得分人，有些人就是有特权。”

韩领笑道，看着脸上的表情非常享受权力带给他的便利：“相信我，我可以办到。”

刚刚那些人喊他“韩部长”，韩领在基地里的地位应该不低。而角多的研究员有特权，基地里貌似有一套很严格的等级制度。

“而且严总也对基地的建设有过贡献，投入过大量资金，你就算自己去申请也会很容易。”

把副本boss带在身边，有利也有弊。

他犹豫地望了一眼偷偷看他的小人鱼，并没有着急答应，反而道：“我可以先考虑一下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音量不大，因为声线过于优越，几乎第一次听就能记住他的声音。像是冬日湖面上的一层雾气，不冷，只是听到的时候会从耳朵一直酥麻到心里。

侧脸线条精致，卷翘的睫毛垂下，他在看玻璃球里的那条人鱼。

只要他站在那里，韩越就不敢跟他大声说话，也生不起一点脾气。

“一直到你明天正式入职之前，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跟我说。”

*

研究室不远，鸦透明显能感觉到小人鱼越靠近这里，尾巴摆动的速度就越快。

他似乎格外焦躁，尾巴一下又一下打在了玻璃上，玻璃没有被打碎，倒是尾巴上又开始渗血。

刚刚暴躁的男人还在里面，只是那个女孩子不见了。

庄智本来在打瞌睡，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从板凳上跳了下来，擦了擦自己的嘴，“韩部长，您怎么回来了？”

韩领：“你说呢？”

庄智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发现跟在少年后边的是一个玻璃球，玻璃球里的海水已经浑浊不堪，坐在里面的是他那条凶得很跑掉的小人鱼。

观察对象跑出去，他没去找就算了，现在还被他的顶头上司亲自送了回来。

庄智额上冒出冷汗，呐呐道：“谢谢韩部长。”

韩领看了他一眼，“三千字检讨，自己去A区领罚。”

听到惩罚，庄智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不停道：“明白！”

“行了。”韩领把一直震动的手机拿出来，“我先出去处理A区那边的事，你带小少爷了解一下研究室。”

他走之后，研究室里就剩下了两人一鱼。

小人鱼在进来之后就把玻璃球拍的啪啪作响，在水里的样子比刚刚还要凶，脸上的伤口流出血，变得莫名狰狞起来。

庄智冷哼一声，操作着仪器将玻璃球里的水抽干，非常不客气地将小人鱼倒进了旁边的观察柱里。

幽蓝色的灯光照在小人鱼的尾巴上，鳞片在海水里已经重新贴在了尾巴上。

鸦透蹙眉，“不给他包扎伤口吗？”

听到他开口，庄智一扫脸上的烦躁，“他哪儿需要包扎伤口，小少爷你看没多久他又要跑，到时候又弄出一身伤，就跟现在这样，包扎根本没用。”

“而且人鱼在水里死不了，等他慢慢恢复就行，还可以给他一个教训。”庄智不在意，看着小人鱼这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心里升上一点快意，感觉自己被咬得血淋淋的胳膊都不疼了，“得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别到时候又乱咬人。”

鸦透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房间里灯光大亮，他抿了抿唇，“你不喜欢他？”

庄智有些嫌弃：“谁会喜欢啊？”

说到这里他就要爆炸了，抱怨道：“凶得很，又不配合，动不动就咬人。”

基地分六角，再之上就是基地长。

庄智当时处在即将晋升三角的关卡，听说基地给自己分配了一条人鱼，高兴得不行，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进到核心基地，结果回到实验室就看见了玻璃柱里的这条黑白斑驳的人鱼。

不仅不配合，而且他研究的时候小丑鱼还张嘴给自己来了一口。

“小少爷你看看他的样子，他要是好看点我还能接受点。”庄智整个人要爆炸，“又丑又凶，谁会喜欢啊。”

玻璃柱里的小人鱼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洗干净，除了那双淡金色格外漂亮的眼睛和那条鱼尾，跟貌美的人鱼族确实扯不上什么关系。别的观察柱里好歹会模仿一下海洋环境，海草和小贝壳什么的都有，只有小人鱼这里光秃秃的。

“还有一个月才能更换新的观察对象，这三个月就当我倒霉吧。”

耳边是庄智的抱怨，鸦透捏着自己的指尖，将那块捏粉了才回过神来。

“那如果现在有一个可以更换观察对象的机会，你会换吗？”

庄智抱怨的话停了下来，有些怀疑，可一想到面前这个漂亮少年的身份就有点明白了，“真的可以吗？”

鸦透闷闷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