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可不敢像那小娃娃一样，明目张胆地欺君罔上。

正当顾时卿不知所措之际。

顾清婉笑着开口道，“陛下，我来说吧。”

“这株向日葵，是洪武爷定国之初，时任江北巡抚的刘兴国所种。”

“彼时，洪武爷要求各地官吏都承包责任田，以身作则率领农民们耕种粮食。”

“刘兴国为人勤勉，两袖清风，刚正不阿。”

“故而感动上苍，在他的责任田内，长出一株一人高的葵花。”

“不久之后，刘兴国因政绩出色，被调往皇城高就。”

“而这株葵花，便一直留在江北，开花结子，代代相传。”

“噢——”

永乐帝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旁郭才赞叹道，“顾姑娘说得极对。”

“刘巡抚虽然现在已经不在，但一直是我们江北官吏的楷模。”

“所以，他留下的这株葵花，才栽在园林的正门口。”

“我等江北官吏，都希望以此花为勉励。”

“时时刻刻提醒我们，要做像刘巡抚一样的清官能臣。”

永乐帝满意笑道，“清婉，没想到你这些年虽在皇城，却对江北之事仍如此了解。”

“来啊，赏黄金三十两，蜀锦十匹。”

“多谢皇爷。”

看着顾清婉淡定自若，欣然领赏。

顾时卿脸色微微有些复杂。

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对江北的事如此了解？

她明明这辈子都没出过帝都啊！

……

随着继续往园林深处游走。

永乐帝像个好奇宝宝一般。

见到一些较为奇异的东西，便立刻发问。

询问顾时卿，顾时卿一问三不知，紧张得满头冷汗。

但顾清婉却对答如流，将每一株奇花异草的来历，都说得头头是道。

“顾爱卿啊，看来你真是老糊涂了。”

永乐帝忍不住调笑道，“连自己家乡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幸好，有清婉替你想着这些事。”

“否则的话，你可就是忘祖背宗，大逆不道啊，哈哈哈！”

“是是，幸亏臣有一个好女儿。”

顾时卿汗颜笑着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身后的顾清婉。

眼中满是浓浓的复杂之色。

顾清婉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

小声问道，“凝露姑娘，你刚刚告我的这些事，是不是不对啊？”

柳凝露使用传音之术，只有顾清婉一个人能听到。

“哪不对？”

“如果对的话，父亲为何看着我的眼神那么怪异？”

“噢，不用管他。”

柳凝露轻笑道，“是他自己一问三不知，所以才对你知道感到诧异而已。”

“噢，也对。”

顾清婉面露崇拜，“不过，凝露姑娘。”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关于江北的事啊？”

“连身为江北布政使的郭才，都没有你懂得多呢。”

柳凝露眸子微微黯然些许。

忍不住微微叹息一声。

“这个，是我的往事。”

“清婉姐无需多问。”

而陆远这一路走来，一直沉默不语。

两眼始终有意无意，盯着永乐帝身边的郭才。

这家伙虽然极力掩饰，想要将自己表现成一个清官。

但是，举手投足的几个瞬间，还是无意间露出了奴颜婢膝的讨好之相。

自然没有逃过陆远的眼睛。

“看来，这家伙是李贯派来拖延时间的啊。”

陆远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好！”

“既然李贯，派你做他的先头大将。”

“那本世子，就先拿你开刀！”

……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便抵达园林的最深处。

一行几人，坐在凉亭下休息。

“陛下，世子爷，诸位大人，你们饿了吧？”

郭才讪笑道，“臣命人准备了些吃食，先垫垫肚子吧。”

“来人，端上来！”

几名侍女，端着朱漆木盘整齐地走来。

每只盘子上，摆着三只团瓷小碗。

碗中，飘弥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待到侍女们走上前，将碗摆在每个人的面前。

陆远定睛打量一眼。

赫然是几碗两江地区很常见的小吃，醪糟汤圆。

“哦？”

永乐帝却挑了挑眉，两眼一亮。

“郭爱卿，你太破费了吧？”

郭才殷勤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我们江北之地，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美食。”

“只好拿这些土吃食，来招待诸位。”

“还望诸位大人，千万不要见怪啊。”

“哪里哪里，这已经很好了。”

永乐帝端起一只碗，笑呵呵看着顾时卿、陆远等人。

“诸位，这东西朕以前吃过。”

“当初，两江总督李贯回京叙职时，就给朕带了两碗。”

“听他说，这东西看着普通，但要五十两银子一碗呢。”

“多少？！”

陆远嘴角微微一抽，差点忍不住惊呼出声。

五十两？

都够买一套最新款的高奢香水了。

都够聊城上万户百姓，一个月的口粮了。

但是，见顾时卿、顾清婉等人都无比淡定。

便也不好多说什么。

“虽然这些日子，朕一直鼓励百官清廉度日。”

“但毕竟穷家富路不是嘛？”

“既然出门在外，便品尝一下这江北之地的风味吧。”

“谢陛下。”

顾时卿等人点了点头，拿起勺子开始品尝。

陆远舀起一勺放在嘴里，顿时心中更为郁闷。

原本他还以为，这碗所谓“美食”，是不是暗藏什么玄机，才值五十两银子一碗。

但是尝了一口，却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就是普普通通的一碗醪糟汤圆。

烧开沸腾的米酒，泡上糯米面混成的小圆子。

这值五十两银子一碗？

敢卖五十文，自己都能砸了那奸商的摊。

正当陆远内心复杂，若有所思之际。

身旁的媿灵尝了一大口。

咀嚼了几下，便直接呸的一声吐回碗里。

“难吃。”

“难吃？”

一旁的永乐帝不由满脸尴尬。

而顾时卿更是瞳孔骤然一缩。

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小丫头，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这可是皇上御赐的吃食啊！

不论什么东西，只要沾上一个皇字，那便是世之绝品。

别说皇上是赐给他们一碗汤圆。

即便是赐给他们一坨新鲜的狗粑粑，说这是世间第一美食。

他们也得硬着头皮吃下去，然后夸这是天下绝品。

竟然当着皇上的面，说他御赐的美食难吃不说。

还直接吐了回去。

这也就是永乐帝的性情，相对来说较为温和诙谐一些。

倘若换做从前洪武爷的脾气。

估计这会，已经有人人头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