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黑,大雪仍旧在下,除了“沙沙的”大雪片子,米苏屯显得可静了呢,让人生厌的狗叫也听不到了,村子散养的猪、狗、牛、马、驴、骡等估计都回窝里或马厩里了,满屯子飞的家屁(麻雀)喜鹊也不知猫到哪里,七八十年代初,在米苏可屯子几乎都是土房子,除了大队部(村委会),供销社,让人羡慕气派的北京平(七八十年代对砖房的一种地方性叫法)就村东头老吕家盖了三间。那时候感觉老牛逼的一件事了羡煞旁人呢。
奶奶家住在屯子后趟杆中间的位置,这屯子七八十年代就两趟杆,屯子正中有个水泡子,奶奶家是三间土坯房,外门在房子的东侧把边,入门是外屋地(厨房)两口大锅映入眼帘,外屋地没有粉刷,就是裸露的黄色墙体已经被油烟熏黑。那时大多数人家都这样。灶台与土坑是相连的,再进门就是大屋了,一铺大炕沿着南窗砌筑,中间隔了有一米高的火墙,土炉子垒砌在火墙炕沿处,正好是屋子的中间,这就变成的东西两个屋子,地面没有任何铺装,就是裸露的黑土。屋子内几乎没有任何陈设,一对红木箱子和带有三个抽屉的木桌还有两个神秘的木匣一个是爷爷的平时总是锁着另一个放在奶奶的木箱中。屋子中唯一的色彩就是几幅泛黄的年画,也都是去年的东西了。未出阁的两个姑姑和奶奶住在西屋,爷爷和叔叔住在东屋。火墙上方平时有个布帘子,为什么没有把火墙砌到顶呢,因为火墙正上方是粱柁,怕着火。
土坑上铺着满是补丁的炕席,炕头的地方炕席已经黑糊,艾林趴在炕头听着爷爷和老谭唠嗑。二人盘腿对坐中间摆着满是茶渍的白瓷茶壶和两个粗瓷大茶墩子,旁边是烟簸楞。茶的汤水是墨色的,显然放了很多很多的茶叶,这茶叶都是次品的滇红,两个人说着当年战争时期经历,爷爷不时吧嗒吧嗒几口长长的烟袋锅子,这烟袋锅子是黄铜的锅子,红铜的烟袋杆,白玉的烟袋嘴,爷爷对这烟袋锅子宝贝的很,天天随身携带,平时插在腰沿子上。爷爷又吧嗒几口,用熏黄的大拇指压了压烟袋锅子里的旱烟,感觉已经抽尽,随手往木炕沿上一磕,吐了吐口水。又装了一锅旱烟,用拇指压实,火柴点燃继续抽,那时东北老人不会抽旱烟的很少。老谭看了看窗外,说道:
“大权子这雪看样子这一宿是停不了了,我得回去给我家的驴马备点草料。”
“晚上在这吃吧!你嫂子煮一锅大碴粥呢!”
“不了,一会儿没事你领着石头到我那里串门去。”
奶奶从外屋地走了出来,说道:
“老谭在这吃吧,再烧一开就行了,大碴粥放豇豆了。
“不了,我还的往马圈里弄些杨草,要不下夜就不好弄了。”
“那行,你拿电棒了么?(手电筒的地方叫法)”奶奶问道:
“这雪天外面亮着呢。”
老谭带上狗皮帽子,穿上满是补丁的短身羊毛大衣,双手互插衣袖里,奔村西头慢慢走去。
“老四别睡了,抱两捆苞米杆子,把炕烧烧,今晚冷!你抱苞米杆子的时候把你三姐和四姐喊回来,这么晚了还到处骚了。(这是东北的方言是溜达的意思)”
奶奶絮絮叨叨冲里屋喊道:
“艾林的老叔从里屋出来,戴上帽子就出去了,就听老叔在外面的院子大喊道:
“三姐……吃饭了……”
奶奶放上四方的炕桌,蓝边粗瓷的大碗,一碟咸菜,这咸菜可是颇费一番功夫的,里面有黄瓜、萝卜、芥菜旮瘩、甜瓜蛋、芹菜、小辣椒、包裹在白纱布口袋里,腌制在纯黄豆酱缸中,除了酸菜、土豆、大白菜以外,这咸菜可是一冬天的主要食材之一。
老叔把苞米杆子往炕洞里一堆,又把炉子点上了,填了几块干牛粪,老叔看着在炕上自己嘟嘟自言,自娱自乐的艾林说道:
“小石头,一会儿领你去逮家屁去啊。”
坐在炕上的艾林用锃亮的衣袖子一抹快到嘴边的大鼻涕,转身抬头,眼睛兴奋的冒光,看着老叔,也不知声。小石头语迟,五六岁才开始说话。说话间三姑和老姑一身是雪的进屋,她两进屋,屋子内一阵凉气袭来,脸上满是霜雪,像是长的白毛。奶奶瞪了她们一眼呵斥道:
“用笤帚扫扫,马上吃饭了。这么晚还骚了。
“这不小凤家有鞋样吗?不是去他家纳鞋底吗!咱家麻线也没了,先去他家借点,哪天兴子上街(gai)买点回来。”老姑急忙辩解道:
“你们离凤崽子远点,那丫头最不是物了。”奶奶说道:
“没事,她那天嘴不老实让我和三姐给削了一顿,现在见我俩可老实了。”
说着话已经脱鞋上炕把大碴粥盛满,开吃起来。
“我看她就不顺眼,见面也不知声,牛逼哄哄那样。”老叔接着话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