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邱箪族?”杜初棠忍不住再次发问。
但是这野人却没有给杜初棠任何回应,反而是盯着供品那分量不多的干粮,看来他实在是饿得紧了。
或许是心软,也或许是感念这野人这么久以来对母亲的“陪伴”,鬼使神差地,杜初棠轻声说道:“你吃吧。”
说完,杜初棠依旧退到树根处,微微倚靠在树上,手中木棒缓缓点地,视线放在火苗上,逐渐模糊。
这野人此刻反而犹豫,不知为何杜初棠突然又允许他吃掉供品。片刻之后,他才捡起地上的干粮饼子就地啃起来。
慢慢地,木棒点地的频率越来越慢,声音也越来越轻,杜初棠慢慢合上了双眼,似是困极。野人吃完干粮之后,也转身趴在柴火堆旁,靠着柴火取暖。一时之间天地和谐,万籁俱静。
野人睡得很熟,自从在这荒原之上东奔西走流浪之后,他就没有真正睡好过,每天不是在担心吃喝,就是担心安危。只有少数几次能见到杜初棠和她身边的嬷嬷一起来祭拜,每次虽然供品不多,也不是什么珍馐,但对比他常年在荒原上寻得吃食来说,已经好多了。野人常年见不到生人,因此对杜初棠的面容印象很深刻。
这个姑娘看起来年纪并不多大,但是面容却十分安静沉稳。她的双眸总是微微向下看去,遮挡了眼中的所有情绪。虽然这姑娘的皮肤粗糙,但是也能辨认出她小时候应当是个养得十分精细的女孩子,巴掌大的脸庞上鼻梁高耸,嘴唇微泯。行动之间虽然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是细微之处也能发现她站立起坐自有一份规矩,这定然是从小受到约束管教的结果。
待到野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太阳也已经升起,晨起的阳光刺射到他的双眼,把他从沉睡中唤醒。
野人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朝着树旁望去,但是探寻一番并未看到杜初棠的身影。
“她竟然已经走了。”野人心中惊讶之余也有一丝敬佩。
这么多年来从未见到有人能从军营中脱身,这姑娘昨晚还在墓前垂泪,不知身往何处,竟然只在一夜之间就做好决定,在野人未醒之前就动身离开。
原来,昨夜杜初棠并未睡着,假寐之时实则是在思考自己应该去往何处。她想到了母亲费尽心机保护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回到平州,郑重将事牌交予自己的身影;也想到了赵嬷嬷想要去常州寻找自己在世间的最后一位亲人,去为自己兄长收尸的愿望;也想到了赖叔这样一位面冷心热的人,在夕阳西下时转身而去,告诉自己要好好生活的身影……
边关情,但杜初棠身边还有这些背后默默关心她,愿意以命相抵的人爱护她。她不能刚走出军营就沉沦下去,她要站起来,慢慢往前走,走到这些爱护她的人想要去的地方,替她们实现愿望。
考虑清楚之后,杜初棠担忧州牧和主将难忍心中怨气前来报复,于是天不亮就起身离开,待到野人睡醒睁眼时,她已经朝着常州城走上两三个时辰了。因为杜初棠没什么行李,所以脚程也不算慢,野人醒来自然早就看不到杜初棠的身影。
杜初棠走了整整一天,中间只稍稍歇了歇脚,一个小姑娘家就靠着一根木棍的支撑一步步走了一整天。太阳高悬正是酷热的午时她都未敢过多歇息,只怕在临州境内不安全。
昨夜杜初棠思索许久,最终决定先去常州。这是赵嬷嬷的愿望,她唯一记挂的就是那在常州军营的兄长的安危。
杜初棠一路向东走,夜晚时分仍旧身处荒原。中间倒是见到过有两个小村庄,人户不多,但中午时分也炊烟袅袅。杜初棠未敢靠近,荒原难见生人,她这一去必然引人注目,还是出了临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