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换了大房子,她却过的极其不自然,不舒服。更觉得不如胡来的那个破房子!
胡来对她打骂是一样不少,但至少不会这样对她。胡小花厌恶乔老头厌恶到了极点,夜里她流着泪,竟想起了胡来的好!
胡小花的印象里,胡来除了打骂就是打骂,但毕竟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胡小花还是忍不住念及这个父亲的好。
抹着眼泪,这时,乔老头进屋睡在了她的边上,亲昵了一会儿,就睡了。
这是胡小花来到这里最快乐的一夜,也是最难过的一夜!每天晚上她都被折腾的不像样,今晚那老头终于消停了!
胡小花转过身,泪流不止……她要逃,她要回到父亲身边,不管打骂,她都高兴!
与此同时,另一边,胡来艰难的爬着,他都没有力气挪动了,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接着一张的脸。
先是她的女人,后是第一个孩子,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然后就是胡蛋和胡小花。
过往的经历一幕幕像是魔鬼一般的迫使他冲动,他掐着自己的脖子,疼痛难忍。
他想自己的女人,想孩子们,想胡小花,想卖了女儿们的钱!他猛地瞪大眼睛,看着周围冷清清的一切,又艰难的往家的方向爬……
可不能做孤魂野鬼。
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他爬到了坑前,一头栽了下去,然后又摸着坑的四壁,似乎在说,“钱呢?钱怎么没有了?怎么就不见了……”
胡来贪婪的抓住坑四壁上的的疙瘩处,缓缓站起来,一把,两把,三把……
土埋没着他的身子,或许是一把土的重量太重,他的身子缓缓降了下去,歪歪斜斜的躺在了他亲手挖的那个用来装钱的坑里,模样丑陋,身体歪曲,像极了他的一生。
他这一生算是完了,只是他还闭不上他的眼睛,因为他想起了此前自己在坟墓上尿尿的场景。
两眼直勾勾盯着头顶的留白,他说不出话,难受的抓痒。
土还没能将他的身体埋干净,他的眼睛似是在流泪,他太痛苦了,在他爬往家的路上,他是想给自己一个坟墓,凭着这份信念,他才抵达了这里。
可是——
就连活埋自己都这么难,还有什么是容易的吗?比方说,他胡来的一生……
“父亲……父亲……”
胡来终于心里面痛了一下,那是他不曾有过的感觉。
他听的清楚,是——胡小花的声音!
胡小花跑完了屋子都没见人影,忽然,她就发现了堆放在一起的泥土,她跑过来,就看到父亲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模样不堪,本就是上了年纪的人,此刻愈发显得苍老……
“父亲,我回来了,我们一起生活,我爱您,父亲……”胡小花瞧着父亲的模样,哽咽到不能自已。
今天是胡小花第一次开口叫他父亲。
胡来的脸上满是泥巴,却也没能遮住他的笑,是开心的,是温暖的,是和往日不一样的笑……
已经说不出一个字了,胡来却用嘴指了指胡小花周围的土,然后轻轻点了一下头,脑袋歪过去了。
胡小花不知父亲是点头答应了“父亲”这个称呼,还是……
“父亲!父亲!父亲不……不要走啊,不要留下小花……不要……”
胡来已经不应了,哪怕只是稍微的动一下嘴唇。
坑里的人“不仁不义”的走了,坑外的人还得做个“有情有义”的人,胡小花趴在坑的边缘,哭的眼睛红肿。
胡小花在被乔老头侵犯的那个晚上,她恨透了胡来,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这个父亲,可是昨晚她真的原谅他了。
她一个九岁的孩子,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杀了那个该死的老头,跑向了亲手把她卖给老头,只为钱的父亲。
她以为只要杀了老头,找来父亲,论打骂,她都会忍受,可是,父亲好像真的很情,不给她这个机会……她是原谅他了,可他呢?
这些血脉里相连的东西,谁都说不清对。
她从出生就是拿来卖的,她理应恨胡来这个父亲,她一个九岁的孩子承受的痛苦全拜父亲所赐,她理应恨这个父亲,她亲眼目睹了他的死亡,她对亲生父亲恨不起来……
胡小花一点一滴的把泥土盖在了父亲的身上,每一把土像是都在诉说着告别的沉痛。
她手上的动作没停,却是越来越慢,好似她送的不仅仅是父亲,还有母亲,胡蛋,和不知名的姐姐们……
一夜间,她被迫长大了。父亲没了,家没了,希望没了,在这一刻,她才明白,她有多需要他,需要这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