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吧，问出来心里就舒坦了。”老夫人似乎早就预料到姬青慈会这么问，不急不缓道：“聿儿为宋家长子，你为她的正室。等到宋聿归来之后，宋家交由他手里管教。你的地位也水涨船高，算半个家主，需要照顾女眷，前面吃点苦头更晓得轻重。”

“只是这混账东西，出征南蛮带回了南蛮公主，扰乱了我原先的想法。”

姬青慈顿悟，情不自禁道：“奶奶深思熟虑，是我心思太过狭隘。”

“不是你狭隘啊，真要说起来，是我狭隘了才是。起先，对于你嫁入宋家我也是不答应的。现在看来，宋聿的爹是对的。你虽非出生名门，可是面对骄横的南蛮公主，不仅没有半分退缩，反而引经据典，句句在理。让她半跪着向我道歉，这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光凭这一点，胜过太多官宦人家的子弟。”

“宋聿没有得到你的人，也没有得到你的心，是他没有福气。”

“奶奶...”

老夫人摆摆手：“青慈，女人最理解女人，不管你现在心里对宋聿是否还有感情，我都希望你留在宋家。”

“其一，你的的确确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

“其二，你对宋家有恩，你若是真正的隔断与宋家的关系，我宋家还有何颜面自称‘忠义之家’。”

“其三，下唐固然国风开放，但是，门当户对深入人心，普通人家的女子活的依旧是很辛苦。有宋家依靠，何须为吃喝辛劳。”

姬青慈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奶奶，此前我说过，两年前我就是宋家的人了，怎会离开呢？”

“好孩子。”如枯枝般坚硬石头般冰冷的手掌，轻轻摩挲姬青慈娇嫩如羔羊后背的脸颊：“有你这句话，足矣。”

确定姬青慈不会离开宋家，老夫人的悬着的心放进了肚里。循循善诱：“半个宋家主人不好当啊，你有信心吗？”

“我...没有。”姬青慈如实回答。

“太平公主嫁给二品官员之家，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你真的认为她是靠着一颗仁爱之心折服了二品之家的所有族人？”

“难道不是吗？”姬青慈愕。

“你呀你，太善良了。不晓得大宅院里的勾心斗角，更不晓得皇宫里的步步危机。”老夫人痴痴的笑了，半浑浊的眼睛更加浑浊起来，想到了自己年轻接手宋家的时候，摇摇头。

“尽信书，不如书。”

“太平公主若是没有雷霆手段，只凭一颗仁爱宽仁之心，能让二品之家所有人臣服于她？”

“深宅大院，尔虞我诈，你永远不知道谁是你最后的敌人，谁是你真正的朋友。”

姬青慈细长浓密的睫毛轻颤，心中震惊的看着老夫人。

“圣明之君，刚柔并济。操持后院，亦是如此。”

“奶奶，我...”

“人老了，疲乏了。”老夫人打断姬青慈未说完的话：“希望你莫要让我失望，该做的事情就去做。”

姬青慈眼神复杂的看着老夫人，深深鞠了一躬：“青慈，明白了。”

成唐三百二十二年，四月二十。

宋祎就这样的住进了宋家西边的院子，老夫人赏了两个贴身丫鬟服侍。宋家上下敢怒不敢言，尤其是死了丈夫的几位夫人，整日以泪洗面，连饭都不吃。短短几日，清瘦了一圈。

那晚之后，老夫人一直在佛堂，吃斋念佛，一步未曾出来。宋祎也从城外搬回了宋家，住在东边的院子里。东边的院子，紧挨着宋家的佛堂，平日里很是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