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崎酒狐疑地看了千江几秒,有心追问,但一想还是自己的事更重要些。
“刚才校长给我打了个电话……”
她把刚才电话内容说出,说完后双手手肘戳在桌上,双掌拖着脑袋,看起来很愁。
“千江,你说校长的话有没有道理?”
“你自己觉得呢。”
北沢千江听完后没急着表明自己态度。
矢崎酒摇头:“我开始挺生气的,觉得他对我们社团一点都不了解,就先入为主认为是在乱玩。但是,后面……”
“是因为他说晚会的事吗。”
“嗯……”
矢崎酒神情失落,老实说这对她的打击并不小。
她一直以来都以为,社团能去夏初晚会上表演,是因为社团受到很多人的喜爱,机缘巧合下被电视台看到,才邀请的。
结果根本不是,还是星野晓靠家庭托的关系。
那么很显然,如果星野晓只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社团根本不会得到这个机会。
“呵呵呵。”
“……千江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小酒你单纯啦。”
“……”
北沢千江笑着看她:“其实你们校长的话对错与否,具体还是在人。”
“在人?”
“嗯。如果把星野君换成其他富二代,那我大概率会同意你们校长的话。”北沢千江道,“因为我认识太多这种家伙了,想一出是一出,靠着父母给的钱,挥霍般的对什么感兴趣就莽撞地闯进去,几天后腻了又撤出来,留下一地鸡毛。
这种情况,和这种人一起共事的,自然会既亏了时间又亏了金钱。有些说不定连人生都会毁掉,这种事很多的。”
矢崎酒听着,下意识地点点头。
她也听说过这样的事,有富二代看中一个项目,决定去做,去大学招了很多学生,结果还没做一两个月觉得没意思就放弃了。
富二代放弃不要紧,那些学生可被坑惨了,因为交了社会保障金,应届生身份直接作废,再找工作都要更麻烦。想要索赔也很困难,导致人生刚开始就受到一次挫折。
“但是。”北沢千江用指节敲敲桌子,让矢崎酒回神,“是星野君的话就不用担心。”
“你就这么……”
矢崎酒没说下去,她有些不明白,明明北沢千江和星野晓也没见过几面,怎么对他的印象就这么好。
这怎么都有些奇怪吧?
“这么说可能不太好。”北沢千江眯起眼睛笑了笑,“但是第一次见到星野君的时候,看到她和我妹妹坐在一起说话,我就很喜欢他了。”
“???”
“我的意思是,千奈那孩子你也知道,她上初中时不少其他班的同学还以为她是哑巴……就因为她很少,或者基本不和其他人说话。所以,那时候我就很好奇,怎么千奈会和他说,而且还不是那种应付得说哦。我偷偷观察过,是那种很认真、表情会丰富变化得说。”
矢崎酒听了没好气地挑眉道:“怎么听起来你这么像是变态姐姐啊,你是妹控吗?这么‘监视’自己的妹妹。怪不得千奈不喜欢和你待一起。”
北沢千江闻言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但很快就又换了笑脸。
“后来聊过几次,我就知道原因了。”
“什么?”
“千奈喜欢和星野说话的原因。”北沢千江道,“其实很简单,星野君太‘干净’了。”
“你是说他比较单纯?”
“不,他可不单纯,我看比你这个当老师的都成熟。”
“……”
“但是,越是成熟的人,能有一颗干净的心的,就越少。”北沢千江淡淡道,“这一点我在律所时深有体会。很多人根本不知道那些外界看来是成熟社会精英的人,心里有多脏……明明已经有很多,但还是不择手段地去抢夺、占有其他人、乃至社会的资源。”
“和这些人相比,那些小偷小混混,对社会造成的危害简直小得可怜。然而讽刺的是,这些人更懂法律,更懂如何钻空子、漏洞……见多了这些,我才越来越觉得,一个既成熟、又干净的人有多么珍贵。”
“珍贵吗……”
“是的,这样的人,既不会因为太单纯而被那些聪明的坏人欺负,也不会让自己变成其中一员,变成一个可鄙的只知道占有的食利者。”
矢崎酒目光灼灼地看着好友:“我还不知道,你对星野那小鬼的评价居然这么高。千江你该不会喜欢他吧?”
没有任何征兆,后半句脱口而出。
说完矢崎酒自己都吓了自己一跳。
拜托,正在说的是很严肃的事,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她很想收回,但说出的话就像已经喝到肚子里的牛奶——拿不回了。
北沢千江静静看着她。
矢崎酒忽然有些慌了,咳嗽一声,避开好友目光,朝一边看去。
静谧的晚上,柜台处值夜的店员也在安静看书。矢崎酒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仿佛化为实质的,北沢千江的目光。
“小酒,你应该明白,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吧?”
“哈,哈哈,明白什么啊!话说你还要跑题跑多久,我来找你明明是聊投诉的事情的!”
“那个嘛。很简单啊。”
北沢千江若有所思,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这让矢崎酒心中松了大大一口气。
“在我看来,那名家长说不定是觉得自己孩子很快要高考了,到了最紧张的一年,结果看到学校里还有你这种陪学生‘玩’的老师,所以焦虑症犯了。觉得是不是学校的老师都是这样不负责任,那样他的孩子说不定就会考不上大学……由此,才大晚上给校长打电话,把自己的焦虑转化为愤怒,迁怒在你身上。希望能通过校长对你的处罚,来缓解自己内心焦虑。”
北沢千江一口气说完,喝了口温牛奶总结道:“我猜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