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晓拿起一些毛豆吃起来,看着电视上的歌会,心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女团也能上去唱歌。
作为霓虹的春晚,能登上红白歌会,差不多就足够代表着国民的认可。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父亲,后者也在默默看着电视。
星野晓知道,再过一会儿老爹就会离开。往年都是如此,不会看太久电视,九点之前就会去放置神明牌位的房间里守岁,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会出来。
不过,出乎星野晓意料的是,这次星野义雄居然改主意了。
“阿晓,来喝一杯吧。”
“喝…喝酒?”
星野义雄没说话,给他倒上一小杯。
“……行吧。”
星野晓虽然不喜欢喝酒,但也没拒绝,拿起和老爹碰了下,一饮而尽。
口感很醇,不辣,度数应该不是很高。
一杯过后,星野义雄似乎很满意了,没有再喝。
父子俩再次沉默下来,一同看着电视上的歌星演唱。
临近九点钟,星野义雄开口:
“今天,你去守岁吧。”
“……我?”
“对。”
星野晓迟疑了一瞬:“按照规定,不是家主守岁吗?”
星野义雄淡淡道:“我今天有些累了,预感守岁时会打瞌睡,这是对神明的亵渎。所以,你替我去吧。”
“……好吧。”
星野晓没有推脱,站起身来。
拉开木门,临走前他道:“那你早点休息。”
星野义雄微微颔首。
出了门,走在月光下,星野晓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形容不出,但自己知道的是,这种感觉不是特别好。
一直走到牌位房前,星野晓才发现,高田老管家正站在门口,似乎早就等在这里了。
“晓少爷。”
“高田…你知道今天是我守夜?”
见高田表情平静,星野晓不禁问道。
“是的。”高田点点头,走过来把一件黑色披风递给他,“晓少爷,夜里降温的话,还请披上。”
“……高田,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明明往年都是家主守岁,这一规矩上百年都没变过,自己父亲又是一个对规矩十分看重的人,怎么今天居然不守规矩了?
何况这还是规矩里比较重要的,对待神明,星野义雄一直以来都是极度认真。
“晓少爷,您很聪明,我想您自己能找到答案的。”
说完,高田微微欠身,走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星野晓不知怎的,只觉这个背脊一直挺得笔直的老人,现在竟然弯曲了些。
……
房间内,正前方是天照大神像,两侧的木架上,则是神社供奉的其他神明牌位。
中间地面上放着一个蒲团,守岁,就是要跪坐在这蒲团上,一直到明天清晨六点。
这期间不能说话,不能进食,自然也不能玩手机。
星野晓虽然并不信神,但也很尊重自己家族的传统,过去到蒲团坐下。
本来有些浮躁的情绪,在坐下后,竟然得到了极大缓解。
星野晓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父亲经常一个人来这里——有可能并不纯粹是为了崇敬神明,而是在这个静谧的空间内,可以安静思考。
现在外界太吵、太浮躁了,而这一个净室内,只有神像和牌位,其他什么都没有。
就像一些文人的书房里,只有书桌书架,墙上最多挂一副至圣先师之类的圣人像。这便是为了营造一个能静下心来的环境。
于是,本来以为守岁会很枯燥的星野晓,这个时候反而有些沉浸其中。
安静下来后,他开始想很多事情。
想社团的每个成员,想正在制作的专辑,想明年春假会过来的李允娜,还有未来女团成团时的名字……他想的事情很多,最后还是回到了今天所发生的。
老爹…究竟怎么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有些反常态。
无论是喝酒,让他守夜,还是老管事高田的话语……
一切都不同寻常。
守夜,是家主要做的事情……少爷你这么聪明,自己能找到答案……
这些话语交织在脑海中,渐渐地,一个让星野晓有些不安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冷静的心态瞬间被这个念头打破了。
毫无疑问,这是个可怕的念头,让他浑身冰冷。紧接着,他又在内心中告诉自己,这个念头没什么道理。
可是,有些想法一旦出现,就不会轻易消失,甚至会深深扎根,让你无时无刻都在想。
一整晚,星野晓都睁着眼睛。
第二天清晨,守岁结束后,他离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父亲的房间。
星野义雄已经起了床,仿佛知道自己儿子会来找他,表情十分平静地坐在榻榻米上。
“老爹……”星野晓呼吸有些急促,整理着自己的语言,“你最好别告诉我……你身体……出问题了。”
星野义雄看着他,微微笑了:“高田说你很聪明,我看也是。”
巨大的冰冷包裹住星野晓全身,他打了个寒颤。
“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人吃五谷杂粮,总归是要生病的。”
“可是!老爹你平时清心寡欲的,吃得也很清淡……每天也不缺乏锻炼,怎么会……到底是什么病?!”
星野晓心急如焚,最坏的情况出现了,他昨天想了一夜的念头,居然变成了现实。
可是,就像他说的那样,星野义雄平时没什么不良生活习惯,不要说不良,甚至说比99%的人都养生……怎么会才四十来岁就得大病?
星野义雄站起身,拍拍儿子的肩膀:“在我离开之前,还能有一段时间把神社交到你手里。”
“这是重点吗?!”星野晓强压着声音,不然就要吼出来,“我问你到底是什么病!”
“肺癌。”
“肺癌……那就不能……”
“已经晚期了。”星野义雄很冷静,没有一个将死之人的绝望和疯狂,“保守估计,还有一年时间。我不打算这一年都躺在病床上,阿晓,你明白吗?”
“……”
星野晓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是,他和老爹性格是不太对付,但也不代表这十几年的亲情都是假的。
“我……”
他一开口,还未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
星野晓想,怪不得自己这老爹之前忽然性情大变,又是帮他找关系让社团上晚会,又是答应让未来的女团做神社代言人。
那时他以为是父亲的“策略转变”。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将要离开的父亲,在用自己的方式弥补对孩子缺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