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最后一堂课在学生们的精打采中结束。
温姠暖瞥了眼睡了一下午的同桌,四指轻扣桌面将其唤醒,冉慕城则礼貌地朝她点头,瘦削的大手抱起崭新的课本。
出于习惯,她立即注意到标签纸上用黑色水笔写的三个字,笔画横轻竖重,钩法多成鸟嘴状,一股浓郁的颜真卿的正楷味儿,又想到学生手册的开学寄语,一作比较。
她对冉慕城竟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的身份能劳烦何校长亲自帮他写名字呢?
晚霞的余晖留下一地斑驳,温姠暖先行离开,进了学校图书馆的八楼,这里幽静,借光能够看到木质书架的侧板和隔板上留下积了灰的划痕。
温姠暖随手执起一本厚书,翘起的书皮包装上皱得发毛,泛黄的纸页发出一股闷闷的怪味儿。
她往后拨了几页,手指随意地将灰尘清理掉。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从头至尾,每一句都让温姠暖的心绪加重了一些。
她靠在身后书架的侧板上,脑袋低垂,指甲按进书页里,她极力地将目光抛向空白处,眼珠胡乱地转圈。
家人是永远法割舍的存在。
爸爸曾经告诉她,想哭的时候,千万不要闭眼,我们的眼睛就像幼儿,都喜欢明亮的地方,当你阖上眼睛的时候,它就会因为失去而嚎啕大哭;如果让眼珠绕圈,它就会因为晕头转向而流不下眼泪。
她找了一处光线好的地方坐下,从书包里拿出笔和纸,细心地临摹书上的诗句。
十年前,爸爸虚弱地躺在急救车里,他拽着妈妈的手劝她另择良人。
可是,谁又能拗过凌涵呢?
“温煦!你这个混蛋!老娘就算化成灰也要跟你装在一个罐子里!”
之后,妈妈抱着盒子在卧室里安静了一个多月,谁也不理睬。
凌涵对娘家人“大打出手”,说温煦那小子必须得自己抱着他的骨灰才能在地底长眠,惦着自己的相思才能保留前世的记忆再世为人与自己重逢。
果然,越绝望的人越迷信。
那些惦念她的男人们都被她轰走,一顿破口大骂、狗血淋头下来才得以消停一阵子。
半小时后,温姠暖抄完诗句,署名【赠郎君温煦惠存】。
每次临近爸爸忌日,凌涵就以太忙没好好练字为由命温姠暖抄诗以表相思,她总爱逃避,可温姠暖偏偏不如她愿。
凌涵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说光顾着和男人谈恋爱,没什么文学涵养,而这人就是温姠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