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花香袭来。
院子外边上栽着的花,一簇一簇,开得正葱郁。
沈玉芙在榻上小憩,本睡得昏沉,却是被这花香猛然勾醒。
浓密微卷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缓缓睁开眼,一束金灿灿的春日流光透过薄薄的纱窗,斜斜照了进来。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没有伤口。又不确定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和右脸,对着阳光张开五指。
指尖如青葱,未沾阳春水。每个指头上还细细涂了蔻丹,显然一双未经风霜的少女纤手。
但她,不是死了吗?
死在遥远边疆的垠草原上,被人毁了容貌,捅了心口,含恨而眠。
她深吸一口气,从榻上缓缓坐起。
沈玉芙记得清楚,那濒死时的痛苦,都远不及她得知真相那一刻的心如刀绞。
真正的侯府嫡女原来是遗落在外的明珠,她掏心掏肺的诚以待人,得来的只是由的污名和背后的构陷。
带她入京城贵女圈,却被设计失了夫婿,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却被压榨干净最后的价值。最后成了沈府攀向权力中心的垫脚石,送去和亲。
她带着一捧故国黄土含恨而终时,只怕沈明珠成了三皇子妃,笑得正明媚。
身死异乡,哪怕寒食亦人祭,环佩空归夜月魂……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脑子里思绪一片混乱。
神思恍惚间,忽而有人推开了门,正轻轻唤她:“小姐,该起了。”
沈玉芙敛下眸中沉思,看向来人,正是她的贴身丫鬟司棋。
眸中恨意一瞬翻涌,她怎么也忘不了面前这人是如何联起沈明珠来害她。
沈玉芙在榻上坐得安然,也不回话,就这么仔仔细细瞧了她半晌。
直到仔细瞧清楚了自己怎么就重用了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司棋见人醒了却不回话,只一个劲的看着她,心中猛然生出些惧意:莫不是小姐发现我前些天摸走她妆奁里的玉簪了?
她战战兢兢的走向屋内,却又听到小姐平静如常的问了句:“何事?”
她将高高吊起的心收回肚子里,老老实实传起了话:“老太太请了府中一众女眷和诸位小姐,前往正厅议事。”
沈玉芙起身坐在梳妆镜前,屏退了司棋,又唤来宝琴替她梳妆。
她看着铜镜中那张明艳娇俏的脸,胸中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是得了上天眷恋,竟真给了她重来一世的机会。
宝琴拿起篦子,一下一下梳理着沈玉芙那乌黑如瀑的秀发,又抹了桂花油化在掌心,绾了个漂亮的飞仙髻,挑了几支珠钗做恰到好处的点缀。
宝琴嘴角露出几分笑意,颇为自豪:“小姐不愧是盛京第一美人儿。”
沈玉芙对着铜镜认真瞧了瞧,上一世这“盛京第一美人”的名头,可没少给她招祸。直到后来名声尽毁,那南蛮皇子仍是一眼相中了她,意欲求娶。
自己是高门贵女且庆国正强盛,她怎么也没把这席间调笑之言放入心中。
没想到沈明珠几句挑拨,在父亲面前建言献策。竟是一张圣旨将她抬为郡主,就这般把她送往南蛮和亲。
接旨的那一刻,她神情恍惚如遭雷劈,素来疼爱她的爹娘怎会如此?
“玉芙,你如今声名全,盛京再难觅得好夫婿,不若从了那南蛮皇子的求亲。”
沈玉芙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小疼爱她的母亲林氏,红了眼眶:“母亲,玉芙不愿。”
父亲沈修博一脸不耐的看向她:“侯府养你十五载,如今侯府势微,送你联姻是再好不过的抉择。”
“联姻”,原来自己到头来还是做了权利的棋子吗?
为何?为何?
沈玉芙平生第一次顶撞父母,眼中含泪:“难道这么些年,爹娘的疼爱都是假的不成,芙儿竟是不知……”
原来,原来……
原来他们早已知晓我并非侯府嫡女,我只是个低贱的,被抱的商家女。